郭绒花被郭母劈头盖脸一顿喊给弄懵了, 眨巴眨巴俩大眼睛:“韩婶子知道我不会做鞋呀!”
看她这懵懂样,郭母都没力气生气了, 冲郭父道:“你瞅瞅!你瞅瞅!这一团孩子气儿,我真怕嫁过去几天就会被退货!”
说完了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劈手把郭父的烟袋锅子给抢了过来掖到了门框顶上:“抽抽抽,就会抽,都是你惯得。”
郭父瞠目结舌:“你哪来那么大火气呀?咱闺女说得对,她啥样,这么多年的交往,王国栋一家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要是嫌弃咱闺女, 就不会来提亲了,咱用不着现在装面子。”
“再说了,她韩婶子不是给她鞋了吗?那是疼咱孩子呢, 你用不着慌,咱闺女以后肯定能过得好。你放心吧!”
一直焦躁不安的郭母, 听了郭父这番话才安静下来, 她如此心神不宁, 全因了一片慈母心肠。
闺女在自己家,笨也好,呆也好, 不会做针线也好,自己两口子从来也不挑剔孩子,可这孩子眼看要成亲了。成亲后就要去婆家生活, 这婆婆能跟妈一样吗?
不说别人,就是自己当初在绒花奶奶手底下也着实吃了好几年苦头,直到大儿子出生才好些。
现在心爱的小闺女就要嫁人了,以后就要去婆婆手底下讨生活了,郭母想到自己往昔被拿捏的日子,开始慌了。
闺女虽说各种家务活能拿得下,可不会做针线是头一样大缺点,这年头哪家穿的衣裳鞋不是自家手工缝制的?可自己闺女呢?就会补个袜子缝个纽扣。
闺女那未来婆婆韩老太可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会养蚕缫丝不说,还会绣花织布,除了裹了特别小的三寸金莲不能下地算是个重大缺点之外,十里八村的妇女没一个能耐过她的。
自己这个只会做饭洗碗收拾屋子的笨闺女就要奉韩老太为婆婆了,郭母能不慌吗?真真后悔当初不该心疼孩子,没有好好教导她各种针线活儿。
现在郭父一番话倒是把她点醒了,可不是,自己闺女啥模样,韩老太那么精明一个人,这么多年能没看清?既然还是要来求娶,可见是不在乎这些的。
倒是该提醒的话可是不能不提醒:“傻闺女,就算你婆婆稀罕你,以后你去了王家也要勤快知道不?长点心眼儿,多看看你婆婆的脸色。王国栋孝顺着呢,你婆婆不满意你,有你好果子吃的!”
这话可不是白说得,虽说新中国成立二十来年了,官府也一直提倡破除封建陋俗,近几年婆婆打骂儿媳的事儿是少了,可在几千年的礼教熏陶下,婆婆在儿媳妇面前天然占据了优势地位。
在这乡下地方,婆婆还是一个家庭里当家做主的女主人,新进门的媳妇只能往后靠,要想当家做主,只看分家后了。
郭绒花却全然不把她妈的话放心上:“妈我知道啦!你不用担心,我可听韩婶子的话呢!”韩婶子通情达理又喜欢自己,怎么会为难自己呢?
郭母长叹一声:“儿女都是债,你为她操不完的心,她还不领情!”
定亲仪式进行的极其顺利,王国栋恭谨有礼,郭家父母笑语晏晏,两家人你抬我,我捧你,顺利结成了秦晋之好。
郭母乐得合不拢嘴,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对王国栋是千满意,万称心,看他是哪儿哪儿都合意。
看王国栋称心满意的郭母,却在定亲仪式后对着自己的得意女婿毫不犹豫翻脸了。
王国栋下个月就要办婚礼!
他的这个决定把郭母气得直唠叨:“没见过这么赶的,哪家定亲后不拖个一年半载地操持亲事?再说我闺女也小,年底才十七呢!去扯证人家都不给办!”
郭父却持不同意见,他知道郭母怕王家嫌弃闺女不会操持家务,想把闺女留在家里好好教导上个一半年的,问题是王国栋等不及呀!
自打订了亲之后他是三天两头就往家里来,来了之后嘴甜的要命,一口一个‘爸’‘妈’,见活儿就干,比自己三个儿子都勤快。
还连累得七老八十的媒人王尿罐老汉也隔三差五往自家跑,拿着烟袋锅在自家一蹲一晚上,好容易下了班想歇歇呢,还得应付这王老汉,应付完了还得摸黑把他老人家送回小王庄,这都什么事儿?
至于郭母的担心,他觉得纯属多余,说不够年龄扯证,这更是扯犊子,乡下人不认那一套!
当地人都是办一场婚礼宴请了亲朋好友就算正式成亲,别看官府天天宣传,还真没谁特意去县里专门扯个证的。就算是扯了证,只要不办婚礼,在乡下人看来,就不算正式成亲。
农村姑娘基本上都十六七就嫁人了,十八|九没嫁人的,也早已订了亲,自己姑娘虚岁十七,到年底就虚岁十八了,完全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这老婆子拉来扯去,也不考虑考虑王国栋都多大了,他还能等得急?
不管郭父怎么倒戈,王国栋怎么缠磨,郭母硬是不吐口,非要等到年底,郭绒花满了十七周岁才办婚礼,王国栋拿自己丈母娘全无办法,只得举手投降!
他还有许多事待操办,范武斗眼看要走了,没有范武斗的安平县又会是怎么一个局面呢?谁也说不上。
范武斗要求办公室把供销社的货物售完,阳城办事处关闭,账目结清,省得后来人作妖,众人全都点头同意。
横竖礼堂已经建好了,家家户户都从这个建设工程中得了好处,实是没有必要再留着个尾巴等人抓了。
王国栋提出去顶山给孙家凹建房子,一众人都举手赞同,他们的工程能够实施,孙家凹众人占了首功,既然当初承诺人家了,现在工程完结,就应该兑现诺言。
范武斗交代:“办公室账上余的钱,给孙家凹建好房子后就全转入县财政,省得人说嘴。”乔会计点头应是。
等人走完后,王国栋询问范武斗:“前段时间说得那个防疫的注意事项你准备了没有?”
范武斗点头:“早准备好了,都交给宣传部了,据说他们还排了节目表演呢!”
王国栋连连点头拍拍他肩膀:“兄弟,就冲这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力,你绝对能大鹏展翅一飞冲天!”
范武斗眉头一挑:“万一我要没飞起来呢?”
“这怕啥?”王国栋信心满满:“到时候你回来,咱就在这安平县扑腾!”
“鼠目寸光。”范武斗吐槽他:“安平县才多大?够我扑腾的吗?”
“你就学了这一个成语,正好在我身上用了是吧?”王国栋不满,啥鼠目寸光?他才不是呢!安平县多好啊,老家!根在这儿呢,他上辈子回到安平县小王庄才咽的气儿好吗?
范武斗嘎嘎笑,拍着他的肩膀:“好,怪我不会说话,你不是。”
王国栋放出消息招揽人手,这次去顶山建房,给的就不是工分,是钱了,一时间响应者云集。
他清点了人手备好建材准备出发,临行前去先去找郭绒花告别。
郭家庄西边儿的小树林里,夏蝉的鸣叫此起彼伏。
午后的阳光射穿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长满杂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小风吹过,树叶晃动,光影也跟着晃动。
王国栋牵着郭绒花的手走到一颗粗壮的柿子树下,他俩地到来惊扰了树上的夏蝉,聒噪的蝉鸣停了下来。
王国栋抬起头环顾四周,除了蝉鸣声声,再无半个人影,他转过头来捧起郭绒花的脸就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