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他们兄弟俩出生那段时间,正是朱皇后、独孤昭仪及其娘家势力与先帝斗得最厉害的时候。朱侧妃和独孤侧妃更是为了抢先对方一步生下儿子费尽心思,双方都遭了不少来自各处地暗算。能平安生子已经是万幸,可是两位皇子出生以来身子骨就不大好,后来也只能往文才方面发展。

大皇子就不同了。

他肖似章和帝,高大魁梧,体格健壮,十五岁就能独自猎杀老虎,二十岁就曾到边关领兵训练。虽然因为大汤几乎没有争端,不曾立下战功,却也实实在在于武将中颇有盛名。策马奔腾,拉弓射箭是拿手好活。

七皇子今年才24岁,却天生神力,高大威猛,比大皇子还要高上一两寸,虽稍精瘦些,但自小练习朱家收集来的武功,真打起来,却是定能胜过大皇子的。只是因为一直被同胞哥哥压制,不曾显出名声来。如今形势有变,又是在围场,更恰好得蒙赐婚,正是天时地利人和,自然要积极参加各种赛马、摔跤等等比赛,赢得极高赞誉。又因为虽然明年塔纳才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但北戎在男女大防上一向松散,青年男女席天幕地成就好事也稀松平常,父死子继、兄死弟更是习俗。所以,七皇子和活泼、生机勃勃,但又十分温顺的塔纳公主手牵手满围场乱逛,一起参加赛马比赛,公开秀恩爱什么的,自然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反而引得草原男儿、少女艳羡非常,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二皇子比起这两位肯定是大大不如的。

可这位有一个好处——样样都平均,样样不拔尖,可也没哪样完全拿不出手。

于是,近来相当志得意满的三皇子心中非常不乐意,在和母妃的言谈中也露出几分对弟弟大出风头的不满。却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天下父母,除了那起子真的太过偏心和势利眼的,大多有种隐隐的平均主义,希望每个孩子都过得好,对相对弱势的那个孩子总是不自觉的愧疚和偏爱,而其中,母亲尤胜。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疼爱?在所有人都觉得三皇子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的时候,朱贵妃对于只因为晚出生就平白失去竞争权的小儿子,是最愧疚的时刻。毕竟,凭七皇子的资质,哪怕生在吴氏那样的母亲名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竞争了,至少也能搏一搏!而且,因为对三皇子抱有那样的期望,自小就对他非常严厉,对于小儿子却相当宽容,真说起来,这母子俩的感情其实是更亲近的。三皇子习惯了母亲一向偏向自己,总是教训老七事事跟着哥哥走,忘了那是因为他身上寄托着朱贵妃后半辈子的荣华。现在,朱贵妃自觉事情已经稳当了,却会毫不犹豫展现对小儿子的疼爱。

因此,一听到三皇子隐约对七皇子不满,朱贵妃是立刻炸了毛。再一想,若是日后老三即位,自己又不再了,老七不知道……不行,必须要时刻提醒老三,让他友爱兄弟,善待老七。

于是,三皇子不仅没和以前一样得到朱贵妃的大力支持,反而被足足训了两个时辰,心中又惊又怒,渐渐产生怀疑和隐忧。面儿上,却连忙向朱贵妃告罪,说只是想到自己身体孱弱,从来不能在武功上有所建树,时常被大皇子嘲笑,一时间想差了,对七弟的疼爱,绝对和母妃不相上下,比家中嫡子更甚。

“比家中嫡子更甚”这句话,让朱贵妃和三皇子心中同时“咯噔”一下,思绪有些飘远。两人却默契地都没提这遭,又说了些缓和话,母子关系亲密如初。

朱贵妃心中的确有了一丝别的想法,却也知道事情还太早,也太难,很快就抛开了。反而因为夏侯毅提及身体的事,想起当初淑妃、贤妃以及早已死去的几个女人,甚至西太后的种种作为,心中百味陈杂,对于独孤家的观感也复杂起来。

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自己独尊后宫的。

夏侯毅想得就更多了。

对于自己的母妃和亲弟弟,也开始有了隔阂和怀疑,再不能全心信任,言听计从了。

这晚,曲青青恰逢小日子。

贵妃和淑妃听到尚寝局的报告,勾起了嘴角。

她们都有权利查阅红册,对于曲青青的小日子自然能估算个大概。因此,自章和帝独宠曲青青,甚至在御帐安置她,不再单设营帐,她们,以及许多人,就等着这一天呢。

时刻伴驾真是荣耀非常,可灰溜溜被“赶出来”,仓促起营帐,就……

丽妃同样执掌宫务,她还对曲青青的事,□□都放在心上,当然也早就想到这一遭。一听到宫人地报告,连忙前去邀青青同住。

这时,章和帝正在和吐丝活佛谈话,正奇怪为什么晚膳都要上桌了,青青却还没来。今晚虽然只是和大汤自家臣子们吃个便饭,看他们显摆显摆自家孩子,确定一下后天参加围猎的人选等等事情,不算重要。可按青青的性格,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耍起脾气来,放章和帝鸽子吧?

程元珍看章和帝表情,心中有数。

悄悄出了御帐,果然见玉昭仪的大宫女夏果在外已经等了许久,连忙上前询问。夏果自然如此这般的说了,元珍听罢,心中觉得有些尴尬,但也松了口气——玉昭仪的确没抽风呢。

进了帐篷,程元珍凑到章和帝耳边,嘀嘀咕咕。

章和帝此时是真尴尬了。

他倒不是因为青青小日子的事——身为一个皇帝,他这些年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他是想到了青青现在住处的问题。之前只想着要青青日日陪伴,又毕竟是个尊贵的男人,还真没想到女子还有这件无法避免的事——现在他也不是觉得这事儿不方便或者嫌弃,反正这个月来和青青夜夜笙歌,休息一晚也好,并没有招幸其他人的想法。可大汤规矩摆在那儿,章和帝也绝对不愿意因为这样羞于说出口的事坏了规矩,真那样,他和青青的名声简直不能听……

可怜青青,章和帝不是个傻的,从无数阴谋诡计中走出来,他立刻想到,青青这时候让宫人仓促起帐,不知要听多少闲言碎语,受多少委屈。

又听元珍说夏果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这时候,青青恐怕已经移帐,该知道的,也已经得到消息。

心中非常不爽。

只觉得到处是些居心叵测的人,只等着看青青的笑话,随时准备将她拉下水……

于是,章和帝直接在程元珍耳边吩咐——

“今儿起,你暂时到玉昭仪处伺候,等……再回来。她现在身子弱,心里恐怕也不好受,一应物事,先紧着她用。再传句话,就说朕今晚回去看她,让她放宽心。再有,凡是有关玉昭仪的闲话,不论是谁,有多大脸面,你且直接处置,不必再问。”

程元珍心中咋舌。

忍不住看了章和帝一眼。

章和帝竟然微微笑了,以其他大臣都听得到的声量说:“朕知道元珍不太敬服玉昭仪。毕竟人无完人,就像是玉昭仪说的,哪怕是金玉官职呢,还有人不爱,何况人乎?朕也不在意你喜不喜欢她,好在玉昭仪是个好性儿,不爱权势的,也生不出什么冲突。只一点——玉昭仪是朕宠爱的女人,且从来无可指摘,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面儿上、行事上稍有不敬,朕可不会顾念你伺候这些年的功劳苦劳!”

程元珍多精乖的人?

立刻明白章和帝这是说给大臣亲贵们听得,自己也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地表忠心。

章和帝挥挥手,程元珍果然小跑着就寻玉昭仪处去了。

章和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众人吃喝谈笑,大臣亲贵们也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似贬低实夸耀地显摆自家儿女,极力争夺后天围猎的名额。大皇子和三皇子倒是真不太关心后宫的事——他们母妃在后宫得意太久,他们成年后,已经渐渐忘记那些残酷的后宫斗争,和明枪暗箭。对于一个才一个多月皇弟的小小昭仪母亲,很难给出什么注意。哪怕章和帝表现出极端爱宠,也只觉得是女人间的争斗,反正母妃早就不奢望父皇的宠爱,自己一个男人,当然不会参与到那些争风吃醋中去。大皇子心里还暗暗一喜,觉得皇后恐怕就要坐不住了,她的位子也和该自己母妃……

二皇子眼中暗光一闪,想到今年万寿节上父皇和母妃的话,一切都是因为这位昭仪娘娘而起。她受尽百般宠爱,那个不知道涨不涨得大的儿子也被章和帝捧在手心。自己呢?自己的可怜的母妃呢?

七皇子面上继续装出豪爽耿直的样子,和年轻公子们打成一片,又偶尔说些犯傻的话,引得章和帝大笑连连。心里却闪过无数想法。

之前只是稍微向丽妃示好,玉昭仪就送了塔纳公主这样的大礼回报。现在他明显感觉到父皇终于注意到,他还有自己这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不比大哥、三哥差,至少甩二哥一大截。我,夏侯柏,再不是夏侯毅的应声虫、小尾巴、暗影子,而是一个已经长成的。优秀的皇子。又想到母妃之前微微透露的意思,只要自己藏好心思,出什么事儿,母妃自然只会觉得老三欺负兄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边。暗地里再结盟丽妃一系,有最受父皇宠爱的玉昭仪吹耳旁风,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必然渐渐提升。父皇年纪大了,比起斗得乌鸡眼儿似得,就盼着他早死好当皇帝的老大、老三,自己这个让他感受天伦之乐的儿子,可不是值得信赖的多么?哪怕,为他那绝色的昭仪、年幼的爱子考虑?

忽然,眼前浮现出玉昭仪那绝色姿容,夏侯柏手一抖,酒水洒出了些。旁边的塔纳公主连忙关心地问道:“燕王喝醉了么?”

夏侯柏拍拍她的手安慰两句,眉头却皱了起来,心中不知为何,空荡荡的。

第四十六章 青青遇狼女

这日,皇帝带着皇子大臣们,同各方首领围猎去了。能到围场来的,即使是像三皇子那样文弱些或者淑妃、贵妃之类的女流,也是骑得了好马、拉得开满弓的。就算是丽妃,这次不参与,也是因为水土不合,说起来,也堪堪算是将门虎女。其他被章和帝亲自点名带着的亲贵臣子及其眷属,哪个不是在骑射上颇有自信的?所以,自然都急着表现自己,呼啦啦跟着皇帝走了,营地只剩下丽妃、玉昭仪两个“抱病”的,和一些太监宫女了,连骑术很成问题的林宝林也牵着匹小马,追在大队伍后面。其他部落里也只有吐丝的活佛及其侍从留守——谁让北戎和蒙茶的祭祀都是战场主力,根本不会有什么“杀生”的顾虑。连守卫的兵士都只剩下远远巡守的小猫两三只,和前两日的煊赫热闹对比,显出一种萧条寂静来。

丽妃和青青让宫人布置了华盖遮阳,又设置了屏风稍稍遮挡,再摆上一桌吃食,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丢下无数软垫枕头,两人席地而躺,分外悠哉。北地的秋风有些烈性,常常带起风沙。好在围场这儿的植被还挺好的,猎场那边还有一大片森林,并不让人觉得痛苦,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因为两位娘娘今儿有些不羁,大汤又曾经有过太监和后妃厮混不清的事儿,程元珍自觉地待在远处,擎等着吩咐,却并不偷听两位娘娘的谈话,也不敢窥视那让人脸红心跳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