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这孩子年纪还小,别太为难他。”福伯嘱咐道。在暗房做事的人多少有点心狠手辣,若不打个招呼,只怕就算公子认定他无辜,出来后也非伤即残。“公子只是要问他几句话,你们手脚轻点。”

福伯在孟府的地位仅次于老爷和公子,便是平素最是嚣张的暗房的人,对他也存着七分敬畏。那两人应下,打开暗房的门,叫一叶进去。

若是福伯不打招呼,他们通常会一脚将人踹进去。从这里进入暗房,要走许多层阶梯,要是被他们踹得滚下去,说不得还没开始审问就先折了一条胳膊或者腿。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从里头涌出一股叫人作呕的味道,除了地下室常有的潮湿的霉味,还掺着血腥的味道。一叶顺着暗房的门往里面看,只看到晦暗不明的火光,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他定了定神,抬脚步上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深井冰的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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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未能相融

一叶身上发生了什么,千花一概不知。福伯说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放他出来见人,她便也只能等上一个月,横竖人都在孟府里了,逃不掉的。

何况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阿爹!”千花推开门,蹦蹦跳跳地走到父亲案前,双手背在身后,面有得色。她眼睛瞅了一圈,奇怪地问:“怎么今日阿兄不在?”

这个时辰,阿兄通常会和阿爹商议事情。

“你阿兄有事忙着。”孟纶含糊地说道,不想告诉她孟随正在暗房里的事实:“你手里藏着什么?”

千花俏皮地抿唇一笑:“阿爹一定猜不到。”

孟纶假作凝神冥思:“又捉了小虫子来逗阿爹?”

“才不是!”千花抗议道:“阿爹以为我只会顽皮么!”她最受不得激,立即将藏着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袁妈妈教我绣了荷包,我给阿爹做了一个!”

孟纶甚是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荷包,赞叹道:“我们千花的手艺真好!”

只见千花手里捧着一只青绿色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不说,上面绣了一团红艳艳的物事,也不知道是什么。

千花毫不谦虚地接受了阿爹的赞美,她开心地绕过案几,凑到孟纶身边:“我帮阿爹挂在腰上。”

“阿爹自己来就好。”孟纶受宠若惊,忙伸手去接那荷包,哪知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

孟纶“咝”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接荷包的手松了。他抬起手,只见食指指尖上一抹红,而千花手中的荷包的边缝处露出半截明晃晃的针尖。

“呀!刚做好的,针忘记取下来了!”千花惊叫道。她迅速将荷包藏到身后,心虚地看着父亲。

“我替阿爹吹一吹?”她瞅着孟纶被针刺破的指尖。

孟纶毫不在意地取出一方帕子捂住手,好笑地看着她:“这么马马虎虎,真不知是像谁。”

“我第一次做荷包,太激动了嘛。”千花低下头去,紧紧盯着缀着珍珠的鞋尖看。每次她犯了错心虚,就都是这幅姿态。

“荷包给阿爹吧,别扎到自己。”针还别在荷包上,危险得很。

千花咬着唇,半晌才只手将荷包拿出来,放在孟纶展开的手掌心上:“我把针拔下来了,这次不会扎伤阿爹了。”她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

“针也给阿爹吧。”孟纶不放心她拿针。

千花固执地摇了摇头:“针扎到阿爹了,我要拿去扔得远远的。”

说着她转身就跑。

孟纶唤她,可她不理,无奈地叹了口气——每回她做错了事,总会很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继而他看着那只看不清花样的荷包,开始发愁是戴着还是不戴。

千花一口气跑出老远,一直跑到花园深处,没有别的人看得见了才停下来。

她伸出手,一只小小的水晶瓶子藏在手心里,里面装着那根刺伤了孟纶的针。瓶子里事先盛了些水,血滴早已散了开来。千花取下水晶瓶的塞子,微微倾斜瓶口,倒出那根针,咬着牙往自己指尖上也扎了一下,紧接着提起指尖,挤了一滴血到水晶瓶里。

她坐在假山后的角落里,借着满月的月光,看见自己的血与阿爹的血始终无法融到一处。

——你竟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你根本不是太常寺卿家的女郎么?你同你阿爹与阿兄长得一点也不相似。”

柳眉没有骗她,她不是阿爹的孩子,若是血亲,血怎会不相融?

她本不想怀疑阿爹,可夜里翻来覆去地梦见同一个场景,梦里柳眉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若不这样做,她夜里就无法获得清静。

千花将水晶瓶中含着血滴的水尽数倾倒在地上,又拾了块尖石子挖了个小坑,将针埋了进去,毁尸灭迹。

就算她不是阿爹的孩子,最后害她的还是柳眉和狐之琰,阿爹与阿兄什么也没做。

“女郎?”玉和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女郎,您在这里吗?”

为了防止她出任何意外,千花出门常有侍女跟着,方才她一气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甩开今日陪她出来的玉和。千花将水晶瓶子藏好,起身走出假山外,冲玉和招了招手:“玉和,我在这里。”

她验了血,可柳眉还不肯放过她,这天夜里又在梦里对她说“别怪我心狠,我只是比他们都更快一步罢了”。

柳眉说完这句话,便退到一边,让出位置给狐之琰。

狐之琰一脸冷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好大的刀,径直向她砍下来——

千花猝然醒来,方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

她重重地喘着气,侧过头,隔着床帐看见屏风外隐隐约约的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隔日艳阳高照,千花心里却烦得很,她不许任何人跟着,独自捧着脸坐在后院的石桌上发呆。

“千花,千花——”有人在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