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琰唯恐不乱,还去拿了面镜子恶心她:“瞧瞧你!打扮得跟街边的老妈妈似的,老气横秋!言行举止又粗鲁,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亏得我阿兄忍得了你!”
千花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险些给他气死——她多时不曾好好打扮自己,为了不被认出来,能邋遢之处尽量邋遢,想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看着狐之琰趾高气昂的样子,她顺势往狐之琬怀里一扑,委委屈屈地说:“他欺负我!”
因惧怕蛊虫上身而谄媚于他的小姑娘又回来了,熟稔得仿佛从不曾自他身边逃走。那时的她没有半分真心,如今呢?
那日她遍寻不到他,急得当街哭了起来的形容却又出现在他眼前。
狐之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瞥了狐之琰那么一眼。
“瞪我做什么?”狐之琰觉得无趣,扔了镜子:“姑娘家打扮成这样还好意思撒娇?”
“又不是给你看的,要你管!”千花转过半张脸,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
“瞧着吧,阿兄迟早嫌弃你。”狐之琰鄙夷地说。
千花仰起脸,巴巴地望着狐之琬。
“方才那姑娘真的那么好?”狐之琬看着狐之琰。
狐之琰乐了,幸灾乐祸地冲千花道:“当然了,这一路上尽是乡村野妇,多久没见过那么高雅的女子了。”
“那阿兄替你去说亲吧,也省得你整日里没事欺负你阿嫂。”
这下轮到千花得意了,她小人得志地抬了抬下巴:“我也去,帮你说媒!他就是成日里闲得慌!”
狐之琰顿时哑口无言。
“我下去喝酒。”他没好气地说,转身便出了房门。
狐之琬看见怀里的千花垂下头去,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还在不开心?”狐之琬以为她仍在介意狐之琰的话:“别理他,你这样很好。”
千花不自觉地又啃起手指来。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简直想扇自己两耳光,那说的是什么话呀!
她撺掇狐之琰的事做什么?
“松开!”耳边突然传来狐之琬严厉的声音,手也落进他手里,千花愣愣地抬起头,瞧见他有些冷色的脸及专注的目光,于是又低下头发现了自己布着深深牙痕的手指。
看狐之琬的神色,显然在等她解释。
千花收回手,跳下长榻,胡乱将脚塞进鞋子里。她汲拉着鞋子,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我困了,去歇会”,便进了里屋。
狐之琰拣了张墙角的桌子,叫了一壶酒,却不喝,只将粗糙的酒盏拿在手里把玩。
楼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桌子渐渐不够用了。有许多人试着靠近这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狐之琰只是略略一抬眼,他们便缩回了头,转身去寻别的可能。
“这位公子,能否与您打个商量。”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狐之琰依旧用同样的眼神望过去,却愣住了。
面前站了三个人,两名侍女扶着戴着面纱的女子。在这个不算华贵的客栈,楼下的木地板被擦得泛白,桌椅也破旧得勉强可用,比起楼上更让人觉得她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能不能坐在这里?实在没有别的地方了。”侍女年级轻轻,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仍硬着头皮与他商量。
狐之琰沉默了片刻,薄唇吐出两个字:“坐吧。”
“谢谢公子!”侍女喜上眉梢,赶紧回头去看自家女郎。
那女子向他微微福了福身:“多谢公子。”她的声音与身上的香气如出一撤,贵气而温婉。
不知为何,狐之琰突地生出一股亲切之意,仿佛这声音很熟悉,这声音的主人也很熟悉。
他抬头望过去,正对上藏在面纱后的眸子也望过来。
☆、一见如故
千花一睡就是许久,狐之琰喝酒也喝了许久。狐之琬去看过一眼——他坐在角落里,与一带着侍女的女郎相谈甚欢,瞧着像是十分中意那女郎的样子。
因着千花还在房里,狐之琬不过稍稍看了看,便转身回房,自己同自己下棋。
千花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时天已薄暮,灯亮着,狐之琬长长的身影投在墙上。
“我饿了。”她揉着眼睛说:“你吃了么?”
狐之琬不答,只默默地看着棋盘,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千花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坏嘴巴的狐之琰怎么不在?”
狐之琬往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淡淡道:“他正和中意的女郎在一起,怕是早不记得还有两个人在上面。”
千花往他对面一坐,侧过头,一边梳理长发一边笑他:“连亲生阿弟的醋也要吃呀?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谁也看不惯谁呢……咦——”
她一手抓着头发,另一只手指着棋盘:“你这是下的什么棋呀,乱七八糟的!”
棋盘上白棋黑棋混作一团,半点章法也没有,偏狐之琬还一本正经地往上面放棋子,她还以为他好认真呢。
“真吃狐之琰的醋啦?”千花顺势趴在棋盘上,抬着眸子去看他垂着的脸。还没束好的长发散了半肩,调皮地蔓延上棋盘,柔柔地落在狐之琬的手背上。
狐之琬不看千花的眼睛,却盯着那缕乌发。
“天要下雨弟要嫁人,看开点,他迟早要成家的——”千花正打趣着,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地睁大了眼望着狐之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