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坊翠花胡同的宅子还是孙暹大老爷早年间租住的,后来大老爷升了司礼掌印,按规矩皇爷是要另赐一处宅子的。可孙大老爷却想着内库紧张,皇爷那里也不趁手,加上他老人家也念旧,觉得自家都在翠花胡同住了快三十年,这冷不丁的搬到别处也不适应,所以便跟皇爷推了新宅的赏赐,仍住在这翠花胡同。
前年,顺天府把翠花胡同的南边给打通了,这样从翠花胡同能够直接通到东厂胡同的北巷,如此一来,这翠花胡同就升值了不少,交通也便利许多。如今这胡同里住的除了孙大老爷外,还有提督印绥、尚宝、直殿三监的钱忠大老爷。
为了保证这两位司礼大珰的安危,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在胡同设了巡防点,东厂那边也派了番子值守。下午未时的时候,值守翠花胡同的东厂番子们就注意到进出胡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不但有朝中的官员,还有不少宫中的太监,这些人大半都是进了掌印太监孙大老爷的宅子。
孙大老爷的宅子内人真是不少,一个个心急火了的,孙大老爷自个也是急,派去问讯的人走了好几拨,可没一拨能给大老爷带个准讯回来的,就是说科道的那帮子东林党人不知怎的就闹将起来,联络了一大帮子人要弹劾江南镇守中官魏良臣。
领头的是户科给事中杨涟,此人扬言明日要带人到会极门叩门呢!
“胡闹,真是胡闹!”
孙暹负手在厅内来回踱步,“这么大动静,他福清相公为何不跟咱家通个气?要说这事他相公不知道,不是把咱当傻子看了么?”
孙暹越想越气,对左右一干人又道:“以往大事小事,相公那边敬着咱家,总能给咱家通声气,让咱家有个准备,可这回倒好,静不悄的就闹了这么大,若不是通政司那边给咱递了讯,咱还叫蒙在鼓子里呢!”
“可不是么,东林党那边的确有些不像话了,那帮子科道不管是冲谁,总要跟大老爷打声招呼,这不打招呼就动起来,眼里还有没有大老爷了?还有没有咱们内廷了?”说话的是孙暹的亲信、御用监的掌印齐泰。
孙暹停了下来,微一沉吟示意齐泰:“你持咱家的贴子再去趟内阁,把话给咱递明白了,他福清相公要是不给咱个交待,那这事捅破天咱家都不过问。”
“是,老祖宗!”
齐泰赶紧取了贴子直奔内阁。孙暹上了年纪不能久站,便坐了下来,正准备问问东林党都有哪些人上了奏疏,弹劾内容又是否属实,文书房提督太监刘时敏来了。
孙暹朝刘时敏微一点头,这刘时敏是前任掌印陈炬临死前向皇爷保荐的,但为人却有才华,在文书房这几年也很是本份,因而孙暹也很看重他,将他引为亲信,准备过两年便向皇爷举荐晋为司礼随堂太监。
刘时敏早前是得了孙暹吩咐去另一秉笔太监金忠处的。
孙暹直接问他:“金忠怎么说?”
刘时敏躬了躬身,道:“金公公叫小的与老祖宗说,小魏公公这桩子麻烦事,咱们内廷最好别掺和,要不然皇爷那怕是会不高兴。”
“嗯?”
孙暹微“哼”一声,“谁个不知那魏良臣是他金忠名下,现今出了事,他金公公要是不保就得叫人指着脊梁骨骂,可硬生要保的话怎么个保法?...什么叫皇爷会不高兴?他这话从何说起?...哼,他是在提醒咱家那个魏良臣是在替陛下办事么?”
刘时敏只恭听,并不说话。
“事关内廷名声,要是人家言官们奏的不错,都是事实,叫咱家如何跟皇爷说?”孙暹这话既是自语,又是在问刘时敏。
刘时敏目光闪动,沉声道:“老祖宗,眼下宜静不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