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身子他清楚,那丫头把木刺处理得很干净,他这会儿是半分疼痛都无了。
王內侍不敢怠慢呀,国君可是天下的君主,他的身体关系到江山社稷,何况是自己陪他出的宫,回头让皇后知道了,该责罚他失职了。
王內侍赶忙将国君哄上马车。
却不料刚进宫,还未来得及宣太医,宫女禀报:国师大人求见。
国师在南诏地位卓然,虽不干预朝堂政事,却比肱骨大臣更拥有亲近国君的资格。
这个时辰国师入宫,想必是有要紧事。
国君让人将国师叫去了御书房。
“何事?”国君问。
宫里除了皇后,没人见过国君慈眉善目的样子,他不笑时威严非常,笑起来又充满算计。
便是国师,也不敢在这个君主面前大意。
国师拱了拱手,正色道:“微臣近日听说了一件事。”
国君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国师道:“赫连家寻回了曾经摔下悬崖的长房嫡次子,嫡次子又在民间育有一子,父子二人携家眷住进了赫连家。”
国君近日忙于圣物一事,倒真没去留意赫连家的家事。
当然,也主要是他信任赫连北冥,若有需要他这位国君知情的,赫连北冥一定不会瞒着他。
国师叹道:“这么大的事,恕我直言,大将军不该瞒着陛下与满朝文武。”
“不过是家事罢了。”国君浑不在意地说道。
国师就猜到没这么容易,陛下有多信任他,只会更信任赫连北冥,可惜这次他是有备而来:“但我听说,那个嫡次子已经代替大将军回乡祭祖,日后将由他来继承赫连家。”
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若仅仅是嫡次子,那的确是赫连家的家事。
但倘若成了神将府的继承人,那便是整个南诏的国事。
既是国事,就不该对国君有所隐瞒。
国君微微眯了眯眼,眸子里有冷光一闪而过。
国师并不担心陛下会去核实自己上报的消息,因为不论是认亲一事,还是嫡次子回乡祭祖一事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铁证如山,陛下越查只会越证明自己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至于接下来的,就更是大实话了。
“而且,关于那位嫡次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国君问。
国师神色一肃,说道:“他的儿子,那位赫连家的大少爷,我见过他的画像,他根本不是赫连家的人,他是大周朝的燕世子!”
啪!
国君手中的毛笔折断了。
堂堂南诏神将府,竟将一个邻国的皇族世子认作继承人的儿子,这是要做什么?通敌叛国吗?
国师点到为止,一句话也不多说。
国君的脸色却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如果国师所言皆是真的,那么勾结大周朝的赫连家就其心可诛了。
国君捏紧了拳头:“来人!宣赫连北冥觐见!”
……
黑漆漆的胡同,停放着一辆看似毫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上,一只如玉修长的手挑开了帘幕。
南宫璃望着疾驰而过的御林军铁骑,唇角淡淡地勾起:“燕九朝啊燕九朝,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留在南诏?”
赫连北冥自打重伤后便一直在府中好生将养,小侄女儿不许他晚睡,他早早地歇下了。
国君命人传他入宫时,他还微微地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又有胡人进犯了,他要上阵杀敌了。
第二反应是胡人早已让他打得俯首称臣,莫非是南诏的哪里出了内乱?
既是深夜急召,赫连北冥不敢怠慢,换上朝服后即刻入了宫。
国君见他就不是在御书房了。
幽冷威严的金銮殿,国君背对着门口,立在光影下。
赫连北冥无法站立,只得坐在轮椅上,欠身行了一礼:“臣,叩见陛下。”
国君淡淡地转过身来,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庞:“你可知罪?”
赫连北冥当即一怔。
他到底不傻。
他一生光明磊落,无愧君主,无愧良心,独独瞒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赫连家认亲的家事,另一件则是二老太爷私自督造死士营一事。
他倒并非存心隐瞒,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国君说。
国君今晚质问他可知罪,想来是这两件事走漏了风声,就不知是全走漏了,还是只走漏了其中一件?
国君冷冷地看着他,那表情不用猜也是有所隐瞒了。
国君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说话,是在想着怎么糊弄朕吗?”
“微臣不敢。”赫连北冥低声道。
国君冷声道:“不敢?朕看你敢得很!连大周朝的皇族世子都敢往家里带!你以为南诏帝都是什么地方!你置朕于何地?置朕的江山于何地?!”
赫连北冥闭了闭眼。
该来的,果真还是来了。
国君见他这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就知道国师没有冤枉他,他果真把大周朝的世子带回家了!还给认成了亲侄子!
他现在能把神将府交到对方的手里,下一次,是不是就能把整个南诏国交到对方的手中?
国君快被他给气死了:“来人!把赫连北冥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