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月回到了万花楼。
这个时候,是万花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万花楼是由五座高低不一的楼连成的,最高的五层,最低的三层。正对迎客大门的是五层的高楼,高楼两侧连着两座四层的中楼,组成万花楼的主楼。主楼坐南朝北,东西两侧是三层的矮楼。楼后种有油樟树,油樟树枝叶繁茂,半遮半掩住楼群。
主楼是姑娘们迎客的地方,东边矮楼是杂役和女侍们的住所,西边矮楼是打手和护院们的住所。
练月住在西边矮楼一层最靠近主楼的那个位置,用意很明显,主楼若有人闹事,她能最快的知道,并且过去处理。
回到万花楼之后,练月在各个楼上转了一圈,问了情况,都说没问题,她就下楼。
第二天早上,她起了一个大早,去叶湛的早点铺吃早点。早点铺的生意很好,店里几乎坐满了,而外面还在排长队。早点铺除了叶湛和叶荻之外,还招了两个伙计,四个人倒还算忙得开。
练月捡了店里最后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碗粥和两个包子,叶荻只在她来的时候跟她打了个招呼,而叶湛是在给她送粥和包子时,抽空跟她说了两句话。
吃过早点后,练月回万花楼去,开始盯着那帮手下做晨练。晨练之后,该睡回笼觉的睡回笼觉,该上岗的上岗。练月回到自己房间,也准备再躺会儿,但还没睡着,就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一开是沈九。
练月有些奇怪,一般这个时辰,沈九和青连已经开始训练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沈九说她和青连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昨天是最后一天。牡丹姐说剩下的这半个月让她俩好好休养,以确保能用最好的状态参加月底的花魁大选。
说到此处,沈九笑了一下,说的确应该休养一番,否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吓到贵客怎么办?虽是笑着,可眼里却开始往下掉泪了,眼泪像断了线的帘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
练月走到她身后,把手搭在她肩上,安抚道:“阿九,你对我有恩,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
沈九抬手抹了一下眼睛,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爹娘收了他们的钱,我若逃了,他们肯定会派人去我家里要人,若是要不到,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呢,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认了。”
练月道:“走或不走都在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这有半条路,如果有一天你实在忍受不了,我可以帮你博一下。”
沈九笑了:“虽然我不打算走,但听到你这么说,还是很安心,多谢你。”
练月笑了:“是我要多谢你。”
沈九站起来,把书拿在手里扬了扬:“我回去看书,不跟你多聊了,先走了。”
练月点了点头,将她送了出去。
吃过午饭后,练月躺在床上准备眯一会儿,但天太热了,外面的蝉鸣又吵得人心烦,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睡意,就在将将入睡之际,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练月有些心烦意乱,原想装作没听见,但想了想又算了,万一有什么急事呢,于是穿上靴子,去开门。
是跟着东门焯的一个仆人,仆人道:“练总管,焯叔请您过去一趟。”
练月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仆人道:“焯叔今早出城去办事,路上遇到了山贼,山贼人多势众,杨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幸好遇到了一个拔刀相助的侠士,大家才逃过了一劫。焯叔见他身手不错,就多问了几句,后来知道他正在找事做,就邀请他到万花楼,看焯叔那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要给练总管做副手。”
练月笑道:“我这的人手一直都不够用,跟焯叔提了几次要招人,都被他压下来了,来一个算一个吧,总比没有强,走,去看看。”
小仆领着练月去东门焯的房间,在小仆没有打开竹帘之前,练月还听到东门焯的哈哈大笑,听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练月进了去。
东门焯的房间置有冰块,比练月的房间凉快,练月甫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身上的热意顿时就消了几分。
东门焯见她进来了,笑道:“正说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练月叫了声焯叔,东门焯摆手让她坐,练月在东门焯右手边的一张圈椅里坐了下去,然后目光扫去对面坐在圈椅中的黑衣男子身上。
她看到黑衣男子的脸和脸上的那条疤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从心头传到四肢百骸,震得她全身发麻。
黑衣男子定着两眼望她,她一对上那双眼睛,心忽然急跳起来,像擂鼓一般,真是一双厉害的眼睛。
练月快速的稳住自己,朝他颔首,他却没回应,依然定着两眼望她。
练月被他看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于是把视线转移到了东门焯身上。
第五十六章
东门焯道:“卫先生, 这位就是我刚才同你提到的练月, 别看是个小姑娘,却是个高手, 我们楼里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卫庄瞧着她,话却是给东门焯的:“强将手下无弱兵,东门先生的人自是不会差的。”
练月赔笑, 半是对东门焯, 半是对卫庄:“我哪里是什么高手,雕虫小技罢了,承蒙夫人和焯叔不弃, 赏了口饭吃。”
东门绰笑道:“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不用太谦虚。”顿了顿,“这位是沛国来的卫先生,今早我们在城外遇到了一伙儿劫路的贼子, 若非卫先生恰巧经过出手相助,我们定然要受那些贼子的欺辱。我见卫先生身手不凡,就邀请他来万花楼帮你训练杨龙杨虎他们, 正好他眼下无事,就答应了。有卫先生在旁帮衬, 你多少也能轻松点。”
东门焯说这段话时,练月本来是瞧向他的, 但卫庄一直牢牢的盯着她,那两道目光像阳光一样强烈,让她无法忽视, 于是她又把目光从东门焯身上移到了他身上,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丝毫不躲,就光明正大的同她对视。
练月有些纳闷,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盯着自己?难道是熟人,难道她借他钱了没还,还是他是来寻仇的?
东门焯的话完了之后,练月又把目光移回东门焯身上,赔笑道:“卫先生屈尊降贵前来指导,自是求之不得,正好我也跟着学习一下,长长见识,希望卫先生不嫌弃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资质愚笨。”
卫庄的声音仍是冷调子:“能跟姑娘一起共事,是在下的荣幸,在下求之不得,只是在下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甚了解,日后恐有麻烦之处,还请姑娘多多谅解。”
练月自然又是一番客套话,卫庄自然也陪了一番客套话,最后东门焯听不下去了,做了一个总结,然后说已经吩咐人去打扫房间了,就在她隔壁,问她介不介意。既然都已经开始打扫了,她还能怎么介意,只好说不介意。最后东门焯让她带卫庄熟悉万花楼,练月领了命,两人前后脚出去了。
东门焯的住处在西边矮楼的三层,出门之后,练月引着他下楼,一边走一边问:“焯叔刚才说卫先生来自沛国?”
卫庄“嗯”了一声。
“沛国什么地方?”练月又问。
卫庄道:“太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