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淮南盐场重开的事情,方才父亲一时露了急切,竟是诱导了太子那般凶险的招数。若是一旦得逞,掀起的腥风血雨实在是不可预测。倒是要急急抽身置身事外,万万不可再与太子靠得太近……至于那骁王,倒是自求多福了。
收到了漱芳斋的货款后,肖青回转淮南,不但捎带着带回了骁王府里一些用度和买了竹盐的货款,还有漱芳斋提前支付的下一担竹盐的全部货款。回了的一路也是畅通无阻,那太子竟然是突然生出了体恤二弟的心思,居然派了水军一路护卫,并且亲写了一封书信,大意便是先前因为严查水道,不得已而为之,只有对自家的兄弟严苛,才能震慑群臣,往二弟在淮南一切顺遂一类的绵软之词。
骁王看了这书信吗,笑了笑,便是给太子又回了一封,大意是臣弟能体谅着储君的难为,还请太子以国事为重,勿要挂念臣弟云云。兄弟俩表面倒是一团和气。
因着一直忙着盐场的事宜,骁王也并没有去触碰那南麓公的霉头。而那邓怀柔也不知是不是心生了忌惮,倒是停住了之前扩疆的异动,可是招兵买马却是一刻都没通过吗,不断在金水一带贴出征收护院家丁的告示。
鬼知道他要护的院落究竟是有多大,募集护院的家丁如同韭菜般,一茬茬的似乎没有个尽头。骁王心里有数,但是去问并不急得去解开邓怀柔的老底儿,除了邓怀柔之外,此地的确是匪患重生,急需整治,一时不能与那南麓公硬碰硬。
因着肖青这一路都是通畅顺遂得很,严冬虽至,但是王府的钱袋子却是变得暖意融融。
这几日魏总管简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府里的各样物品都是要置办整齐的。因着屋内阴气甚大,又请来了工匠在府里的各个主屋都是重新挖了地龙,下了铜管,再铺上青砖,待到地龙铺好,再烧上热炭,不消多时,整个屋子都是暖意融融的了。
尤其是侧妃的屋子,足足比其他的屋子又是多了一套铜管,门口也上了薄棉锦缎绣花的门帘,在屋子里呆上一会,不但没了以前的阴冷的寒气,还有些燥热之感。
宝珠怕侧妃干燥出不适来,特意让魏总管进了一口雕花坐地的青花瓷小鱼缸,里面养了几尾大肚子的狮子头金鱼不时游曳,又铺了几朵小睡莲,盈盈的一坛清水摆在妆台的一旁倒也雅致。
这天晨起用了早餐,飞燕在屋子里只单穿了一件薄棉的睡袍,跪在铺了厚绒西域进贡的羊毛毯垫上拿着宝珠裁下的纸样亲自裁制着一件锦袍,预备着年底的时候给叔伯捎去过去,好让他过年时可以穿上自己亲自缝下的新衣,也算是聊表孝心了。
因着这是宝珠从裁缝铺里新求来的式样,且得小心剪裁,不然这等腰身的袍子便要走了模样。
外出公干回府的骁王进来时,便看到飞燕穿着一件薄软的睡袍跪在地上微微翘着臀在那剪着布料,人便在那站定,紧盯着那布料包裹的美好,心内暗暗想着:这样的姿势倒也不错……要试一试……
飞燕听见门口有动静,一回头便看见骁王半眯着眼儿站在那,眼神有些不大对劲,立刻腾得坐直了身子。
骁王也不待她行礼,便径直坐在了她的身旁,拿起那剪开的布料,微微笑道:“看着是男式的,是给本王裁的?”
飞燕被问得有些发窘,说道:“妾身看着这布料老气,便想着正好适合年岁大些的,便想给叔伯缝制一件,若是殿下喜欢这样式,明儿再选块合适的替王爷缝制了。”
骁王点了点头,原本挂着笑的脸儿慢慢转冷,站起身来转身便出去了。
飞燕知道,这二殿下是不大高兴了。相处得久了,她倒是摸出了他的些许脾气,有时候他出言撩拨自己时,不代表他心情不好。可若是跟自己话少时,便是动了些许真气。
先前有几次,他生气了,只要没有刻意表露出来,自己也是不理不睬只装作不知道,过后他自己过了劲儿,便也就若无其事了,外传着脾气不大好的二殿下从来没有冲着自己摔东西使脸子的时候。
可是这次,飞燕觉得自己到底是理亏了。自己与他成礼这么久,从来未有替夫婿动过针线,倒是他,尽是替自己着想得周到,前几日贤哥儿来信,说是已经到了郡县,一切安好,要她莫要挂念。
飞燕是最受不得欠着人情的,而且未曾给夫婿尽尽心意,无论是搁在高门庶户都是说不通的道理。
今日是被他撞见了,才想到了这一节,若是任凭着他自己生着闷气,倒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到这,针线活儿也做不下去了。想了想,跟宝珠说道:“去把小厨房打开,跟管事的言语一声,殿下今日的午饭便在厨房由我做了。
魏总管听说侧王妃要亲自做饭,便特意送来了一块上好的牛肉,肥瘦相间的牛腩肉煲汤爆炒都很相宜。配菜的小葱都是府里自栽的,因着有那花窖暖房,魏总管专门开辟了一处用捞栽种瓜果,府里用起来倒是方便。
飞燕看了看这些食材,决定用小葱香蒜爆炒牛腩,宝珠在一旁张了张嘴,又迟疑着没说什么。决定了主菜,其他的配菜倒是好说了,红烧栗子鸭腿浇上了糖汁色泽红润,百合鹌鹑汤味道鲜冽。再用府里自产的甜瓜丝拌了煎锅摊好切丝的蛋皮再淋上佐料香汁撒了些许点缀的香菜便大功告成。
小厨房里炊烟袅袅,奋战了足有一个时辰,飞燕浑身尽是沾染了油烟的味道,待得几样菜品料理完毕,她便去了浴室,开了早早就备了热水的浴桶盖,便简单地洗了一遍后,换上了衣服,头发也仅是简单地打了辫子。
她这边收拾妥帖,宝珠那边也将几样菜品装入了食盒。于是便带上几位侍女朝着骁王的主院走了过去。
虽然骁王的书房卧室都是离得飞燕的小院不愿,只有一池之隔,但是因着亭台小桥的设计,也是要转上几个弯儿才到。
待到走到主院的门口,看见骁王正坐在暖阁的门口逗弄着满财呢!
满财近日长得大些了,魏总管因着这狗儿乃是他的救命恩人,每日里都是吩咐小厨房另外炖一碗骨头来吃,一身黑色的皮毛更显得油亮。
此时满财正晃着尾巴两只眼睛溜圆地瞪着骁王手里的一柄木匕首,这骁王也是穷极无聊,竟是将匕首扔在一些入不得眼的地方,先是扔到院子里的小池里,这小憨狗也一门心思地往冷水里跳,然后吊了上来,欢畅地甩了甩一身的水,将小黑毛重新抖得威风整齐了,再摇头摆尾地给骁王送去,骁王结果以后,摸了摸它湿漉漉的小脑袋,再一甩手,那匕首就飞到了假山之上。
小满财又撒开欢儿似的往假山上爬,累得呼哧呼哧伸着舌头,好不容易咬住了匕首,便看见飞燕一身白色的狐裘立在了院门口,立刻从假山上蹦下来,没有立稳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才欢畅地朝着飞燕跑来。
这狗毛都是湿的,又是沾了尘土,宝珠哪里能让它靠近飞燕,立刻拦住了,回转手让它走来。
满财几次靠近无果,只好耷拉着脑袋将匕首叼给了骁王。
飞燕给骁王施礼说道:“今儿难得殿下有空呆在府中,妾身亲自下厨为殿下烧制了几样菜品,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骁王看着她似乎刚刚沐浴后的模样,一直寡淡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些许的笑意。
第62章
小厮已经将小圆炕桌摆进了暖阁里。这暖阁因为架得高,坐在里面,可以远远地看到大半个王府的样貌,当飞燕上来时,正好看见暖阁的一扇窗户正对着她院里小厨房的方向,此时从窗户望去,小厨房已经熄了着火,可烟囱里仍然冒着余热……
宝珠将食盒子里的几碟菜铺摆在了圆桌上,又将一壶菊花酒摆在了桌上,这壶菊花酒乃是九月九那天采下的菊花配着青竹的叶子与米酒一同酿制的,味道清冽明目败火。
飞燕坐在地铺的圆垫上,亲自夹了一筷子的香蒜牛腩放入到骁王的碗碟里,骁王看了看那泛着油光,沾满了葱蒜的牛肉,夹起来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
飞燕炒菜时,食材的分量不多,装菜的围碟也是小而精致。飞燕因为在小厨房里忙碌了一上午,反而是没了什么食欲,便是浅尝了几口后,喝了半杯菊花酒。这样一来,大部分的菜品都是被骁王吃了,几样菜品倒是半点都不剩。吃完后,飞燕看见骁王端着水杯一口饮尽,闭目不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便略略担心地问:“怎么?可是妾身煮的菜不太入口?”
骁王慢慢睁开眼笑道:“哪里会?是爱妃煮的太好吃,本王还要回味几许。”
恰在这时,暖阁外有人禀报京中派来的特使求见骁王。骁王便漱口起身去了前厅。
飞燕一时也是犯了懒,躺在暖阁里的软榻上歇息片刻。宝珠便将碗碟收进食盒里,便喜滋滋地说:“到底是侧妃的手艺不凡,骁王可是从来不吃蒜的,今日竟是将这盘撒了蒜的牛肉吃得干净……”
飞燕闻言猛地一抬头,惊诧地望向了宝珠:“殿下他不吃蒜?为何做菜的时候你不早些提醒我?”
宝珠吓得立刻跪下,小声道:“早在侧妃进府前,殿下便吩咐了厨子,一切饮食都要先依着侧妃的口味来烹制,那厨房里的几个厨子俱是先前在尉迟侯府里呆了些许时日的,摸清了侧妃的饮食喜好才回转的王府。今日奴婢看着王妃加了香蒜,自然是因为王妃喜欢,当然不能开口阻拦,而且殿下看着也喜欢得都吃下了啊……”
飞燕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内却是有种难以言表的悸动。她的目光慢慢调转向了窗外,透过暖阁半敞开通气用的木格窗,可以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健步穿过长廊,走过拱桥,快步向前厅走起。
这个昔日的敌手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在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上,如同他最擅长的突袭战一般打得她措手不及。若是情无长久时,那么她愿意相信此刻那个男人对自己的一番心意俱是真的,可是他送给自己的,自己又该如何偿还?竟是有种搜刮遍全身也是支付不起的沉重……
京中特使送来的,是一份难办的差事,因着淮南匪患横生,皇帝下诏,特命南麓公与骁王一同领兵剿匪,趁着冬闲时节,共同领兵操练,水路与陆路相配合,进行对抗演习,到时会有京中皇上钦命的大臣前来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