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样做,其实是好心?”岳翎吃惊。
徐时锦笑了,悠然道,“也不全是……不过你要是开心的话,可以这样理解。”
岳翎沉默半晌,低声,“你让我去郡主身边,不怕我伤害到她吗?”
徐时锦继续笑,笑得温婉柔和,不再说话。她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一切:伤害她?凭你?怎么可能?!
岳翎心里如被刺一般,紧咬牙关,逼迫自己不露出被羞辱的眼神来。她们那些天生尊贵的人,当然看不起自己。连伤害,都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刘泠这样□□她,徐时锦也一样。她们全都是那副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把握的样子,却需知,就算她这样的小人物,狠下来心,未必就输了她们。
岳翎尽量让自己声音柔软,不被徐时锦听出什么来,“我会照徐姑娘说的那样做的。”
岳翎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徐姑娘和侍女提着灯,走入了浓雾中,背影典雅清贵,衣袂飘逸。浅浅的虫鸣声中,岳翎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仰头去看空中那轮明月。澄亮浩大,触手可及。天涯共明月,陆铭山又在哪里?他又知道她在哪里,郡主在哪里吗?
爱情,沾上了别的东西,总是显得不那么纯粹。
岳翎又开始默念自己一直都有的想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爱,能有多爱呢?
她抚摸小腹的手渐渐收紧,直到她感觉到疼痛,才放手。
一夜无言。
翌日,天还未亮,迷迷糊糊中,刘泠被门外的侍女轻声一遍遍叫着唤起。她睁眼后望着四壁空空的屋子,好半天才想起昨晚的事。她无意识地玩着头发——沈宴说坐着陪她一晚,现在她醒来,人已经走了。
刘泠不那么在乎名声,偶尔有顾忌,疯起来又觉得无所谓。她名声本来就很差了,但沈大人显然不想多事。
估计她想睡沈大人的心,路漫漫其修远兮。
从侍女口中得知,她们选择这个时候喊郡主起床,也是沈宴走之前吩咐好的。沈宴算好了时间,她们伺候刘泠起床后,偷偷回去自己的院子,选择人少的路,基本不会被人看到。就算被人看到,只要人数控制在十个以下,不用沈宴想办法,徐时锦也会为她这位好友遮掩一二。
凭沈宴对徐时锦的了解,她不算什么大善人,但这种顺手而为的事,她也不介意卖好。
刘泠听着沈宴为她安排好了退路,心里感觉很奇怪。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做坏事后,还有人帮她处理后续事件。如果早有沈宴这样的人物帮她,她也许生活质量能比现在提高好几成。
当然啦,沈宴那么冷血的人,肯定不会无缘由帮她。他现在帮她,是因为他心里有她。
刘泠高兴想:追上沈大人,福利实在很划算。
“郡主,你、你这……”其余侍女整理床铺,灵犀灵璧二女为郡主梳发,表情却变得古怪了。
刘泠拿过镜子,一看下,啪一声,把镜子摔在桌上,唬得众人一同跪下。
沈宴!
她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镜中的美人,肤白貌美,哪里都完美得一丝不苟。却是抬头时,脖颈上清晰写着几个小字:长明游记。
能在她脖子上乱写乱画的人,除了那位,不作第二人想。
她也是才知道沈宴字长明——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他单名宴,取“添酒回灯重开宴”之兆,小字自然不是意义相同,就是相反。但是——
不管他字什么,也不应该把她脖子当纸来胡乱涂写!
这是羞辱!
刘泠总算明白沈宴昨晚那个意义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郡主,好、好像擦不掉……”好容易鼓起勇气帮郡主拿帕子洗,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在郡主带着杀气的眼神中,灵璧快要吓哭了。
刘泠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冷笑一声,起身往外走,“洗不掉就洗不掉,他敢写,难道我还不敢走出去?我又不怕什么。”
“郡主,您不能这样!”众女连忙拦住被气得头脑不清的郡主大人,还是灵犀会抓住重点,“郡主,你就这么出去,不怕沈大人知道后,揍你吗?”
“……”刘泠步子停住,想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笑。那笑容有些淡,在她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让她多了许多生气,不再显得那么难以接触。
刘泠道,“算了,不逗他了,他要是被我气哭就不好玩了。”
“……”听郡主吩咐去取长领衣衫,几女心中却嘀咕:沈大人怎么可能被郡主你气哭?你怕他找你才是正理吧?话说沈大人看起来那么难说话,郡主居然能招他,还活蹦乱跳,也是挺难得的。
而且,郡主刚才那个笑,似是而非,却有少女的娇羞和甜蜜。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于这些长年侍候郡主的侍女,已经极为难得。
刘泠从来没有过少女羞涩的时候。她活得冷静而清醒,即使在面对陆公子,她也永远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她算好一切,不允许自己有丝毫不妥。在遇见沈大人后,众女都有些被郡主那种粗暴的风格惊住。
也许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郡主找上沈大人,完全是为了报复陆公子。也许郡主和沈大人之间真的有爱情在发生,只是大家都没注意到。
无论众人如何猜测,刘泠一连几天,都穿着高领长衣,让众人颇为惊异。在水边喂鱼时,徐时锦调侃她,“大夏天的,你不热吗?还是你跟沈大人做了什么,连脖子都不敢给人看?”显然这里发生的事,都在徐时锦的掌控中。
刘泠转眼看她,“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徐时锦一顿,表情稍淡,又重归温柔,“阿泠,我的事,你一向知道啊。又何必多问?”
“你的私心,会把徐家拉入泥沼中。如果走到那一天,你求我,我也不会救你。”刘泠冷淡道,徐时锦脸有些僵,却摇着扇子没说话。刘泠只是随口提醒一句,徐时锦精于谋算,刘泠身为皇室人,却对此不感兴趣,甚至因为这个,数次离开邺京和江州。
刘泠转而问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沈宴说在邺京时,他和你还算熟。那你了解他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时锦愣一下,回头,长久地看着刘泠,不开口说话。
刘泠被她看得不自在,“怎么啦?”
“阿泠,你恐怕没发现,这是你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想问他身后的事。”徐时锦挽住刘泠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你跟人结交,从不对他人的背后感兴趣。你不问姓名,不问出身,不问家境,不问前科。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所以当年,你才会去救陆铭山。”
“陆铭山花了五年时间,都没让你产生去查一查他的冲动。而沈宴,你才和他认识了多久,你就想更多的了解他……阿泠,你真的特别喜欢沈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