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渔火已归 沐清雨 2383 字 1个月前

真犟!邢唐挑了下嘴角,为她关上车门,坐回驾驶位。

大雨持续,雨刷不停摆动,外面的景象依然有些模糊。邢唐专注于路况,一时没说话。

唐开蒙在正副驾驶位间的手扣箱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俞火,“擦擦脸吧赤小姐。”

俞火还不适应赤小豆这个新名字,反应了下才接过毛巾,道了声谢。

邢唐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脸上的雨水,同时说:“这位是我舅舅,唐开蒙。”

俞火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嘴上却客气地说了句:“唐先生,你好。”

唐开蒙则露出好好先生一样的笑容:“你好你好,昨天都没好好感谢赤小姐。”

他一口一个赤小姐的,俞火听得挥身不舒服。可一抬头,正对上后视镜里那双仿佛写满了内容的眼睛,俞火只能继续做她的赤小姐:“不客气。本来也没几步路,楠楠聪明,问了护士,自己也能找回去。”

她语气随意,根本没当回事。这让唐开蒙愈发认可了她小雷锋的人设,“还有我家那位小老太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她糊涂记不清人。听阿唐说,他还误会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同给她解围似的,邢唐插话进来:“后座有衣服。”

俞火正因为雪纺面料的裙子半湿,贴在身上感到尴尬,但座位上的衣服显然是件男士外套,不知是前排哪位先生的。

邢唐侧头看她一眼:“洗过之后还没穿。”言外之意,衣服是他的。

俞火迟疑了半秒,最终拿起外套披在身上。他明明说是洗过还没穿,但上面的男性气息,和之前跌进他怀里闻到的干净清新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抿唇,刻意忽略着什么。

开下了山,邢唐才想起来问:“你去哪儿?”

俞火却说:“前面车站放下我就行。”

深怕邢唐听她的,在不远处的车站停下,唐开蒙赶紧说:“雨这么大,车不好坐,阿唐我们送赤小姐回去,反正也顺路。”

你都不知道人家要去哪,怎么顺的路?邢唐脚下一踩油门,从车站经过了。

俞火忍了两秒:“西城中西医结合医院。”

唐开蒙顿时高兴了,“我就说顺路嘛。”说着侧过身去,一副要和俞火长聊的架势。

邢唐刚要打断他,唐开蒙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单位的电话,转身坐正。

邢唐就没说话。

俞火更无意聊天,尽管雨帘阻隔了视线,她还是把目光转向了车外。路上黄药子打来电话,要来接她,俞火说搭了顺风车去医院,那边似乎很不放心,一直和她持保着通话。

雨基本停了,医院也近在咫尺。俞火才收线:“我在门口下就行。”

邢唐停车,唐开蒙也解安全带:“我也在这下,走两步。你不是要去公司吗,赶紧走吧。”

邢唐偏头看了他一眼。

唐开蒙假装没看见。

邢唐的视线在俞火忘了脱下的外套上停留一秒,启车。

等他把车开走,俞火并没急着进去,而是问唐开蒙:“唐先生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如此冰雪聪明,倒省得唐开蒙绕弯子了,他直奔主题:“赤小姐可能也看出来了,我母亲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就是老年痴呆。但这次住院是因为血压升高。原本昨天下午已经要出院了,但她哭了很久,晚饭也不肯吃,连阿唐都哄不好,后来……又加了一组降压药。”

春天是肝气向外舒展的季节,而肝脏的功能是调节全身气血运行,一旦肝气郁结无法排出,气血就会紊乱,诱发高血压。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医院里高血压患者最多。俞火就明白唐开蒙是希望自己去看看他母亲,但她说:”恕我直言,依您母亲的情况,亲人的陪伴,远比我这个外人去看她一次的效果要好。”

“赫饶是楠楠的妈妈没错,老太太也确实想见她,但她和阿唐……”唐开蒙停顿了下,考虑如何三言两语为邢唐解释清楚。

俞火却以为涉及到那位邢先生的隐私,唐开蒙才欲言又止。就没让他继续下去,直接说:“我现在就和您去一趟病房吧。”

唐开蒙顿时觉得这位赤小姐不仅是小雷锋,更是小天使。他那颗媒婆心顿时又复苏了。去病房的路上,大蒙舅舅有心替外甥做个功课,了解下小豆姑娘,结果俞火一句:“您母亲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打断了所有。

两人到病房时,正赶上老太太要输液。结果小护士才进针,邢外婆手背上的血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歪了。

“啊,怎么回事……”小护士顿时就慌了,像手被烫了一样,迅速撤开。

俞火疾步上前,把扎在邢外婆手上的针拔下来,用棉签按住止血。

邢外婆眼泪汪汪地看着俞火。

俞火握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地哄:“没事啊,这是晕针,血管才会跑偏,马上就不疼了。”边看了看药,都是常用的降压药。

高血压本是慢性病,急症才需要静脉用降压药。所以昨天因为她,老太太原本恢复正常的血压又高了?这让俞火有些内疚,她说:“奶奶,舌头伸出来我看下。”

邢外婆乖乖地伸出了舌头,舌红苔黄。

俞火把三指搭在她腕上的寸关尺处,脉弦数。

再结合唐开蒙路上所说,老人家血压升高时,伴有眩晕、头目胀痛、易躁易怒的症状,她的诊断结果是,邢外婆是肝阳上亢。

就是西医所说的高血压。在中医里,《黄帝内经》中“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是对高血压的最早认识。中医认为,身体有时是需要提高血压以加速血液循环将外邪排出体外。在治疗高血压方向,中医更讲究调节反应,应势利导。

依邢外婆现在的情况,俞火并不建议再输液了。毕竟,长期服用降压药,会压制身体的自身调节能力,加重脏嚣的调节负担,压而不服,纠而不正,久而久之又添了新病,就是西医常说的副作用。

老人家又在这时祈求似地看着她,哽咽地说:“不想打针。”

唐开蒙闻言则说:“妈,这是最后一组药了,打完明天就能回家了。”

倪妩也跟着劝。连刚刚躲在一边不敢看太婆打针的楠楠也小大人似地说:“太婆你乖一点哦。”

医有三戒:医不自治、医不叩门、医不戏病。在邢外婆有主治医的情况下,他的家属也没有提出要她诊治,正常情况下,俞火不应该主动上手。即,医不叩门。而她刚刚给邢外婆看舌头和号脉,其实已经犯戒了。俞火就没急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