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闻言唰的一下面如死灰，神色说不出的悲伤，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明明六月的太阳是那么的明媚灿烂，可此时的德妃却只觉眼前昏暗无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趴在亭子里低低的呜咽了起来，没有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可那细碎的哭声却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感觉，奶嬷嬷和德妃身边的几个大宫女亦是红了眼眶，却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

萧煜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胸口剧烈起伏，双目噙着火光，大昭朝唯一的皇子，就这样毁了，萧煜焉能不怒？

张太医见状慌忙磕头，诚惶诚恐道：“微臣医术有限，故而无能为力，但天下之大，不乏能人异士，想来大昭定有能治好大皇子容颜的神医，万望皇上、、、、、、”看着萧煜铁青的脸色‘切勿动怒’四字张太医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匍匐得更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萧煜极力控制着那股不断往上冒的熊熊怒火，继而对顾云嫣问道：“你有何话可说？”

顾云嫣从未见过萧煜动这么大的怒，就连前世也不曾，口气冰冷得让顾云嫣无所适从，心中莫名的升起浓重的恐惧感，她忽然意识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悬崖峭壁，一步不慎，她和她腹中之子甚至整个顾府就会掉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顾云嫣凤眸一举与萧煜对视，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无声落下，未语泪先流，面上表情悲痛不已，好一会儿才哽咽着道：“皇上，臣妾曾经说过您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视您为所有，沐儿对于您对于大昭意味着什么，臣妾亦是清楚不过的，臣妾怎么能、怎么会、怎么舍得毒害沐儿？更何况沐儿是您的孩子，臣妾亦是将他视如己出，试问臣妾又如何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此毒手？”

萧煜见得顾云嫣这般悲痛和委屈心生不忍、目有松动，转而想起储位之争的残酷，他自己便是上一轮夺嫡之战的参与者，手足相残、互相陷害，甚至恨不能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这些在皇家之中亦是屡见不鲜的，那么眼下呢？她、、、、、、

“朕亦不愿相信你会是这般蛇蝎心肠之人，但你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萧煜放缓了语气道。

顾云嫣由于过度紧张和担忧，紧绷的后背此时已是一片汗湿，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地握着，指甲深陷肉里，只有手心传来的疼痛才能让她抑住心头的那股恐慌感，从而保持冷静，她不停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必须撑住决不能败下阵来，因为你身上系着上百条人命，你输不起！所以，无论如何，你只能赢不能输。

从萧煜踏入清风亭时便退到亭子外面的侍书和侍画等人，现下亦是百般焦躁不安，犹如心头压着一块大石，让人堵得慌。

顾云嫣暗暗在心里想着整件事的过程，每一个环节都没有漏过，忽的想起张太医刚刚言及的话，大皇子萧沐是因为被人涂抹了落寇才会导致现在这样，她曾看过一本书籍里面有记载落寇一毒，因古人使用此毒时为了方便作案不引人怀疑而将毒粉藏于指甲里，故而后人将此毒粉取名为‘落寇’。

也就是说下毒之人若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萧沐涂撒毒粉，而又能让人毫无所察，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如古人一般将落寇的粉末藏于指甲之中，而此人定然是在场众人其中的一个，那么、、、、、、顾云嫣的双目瞬间如星子般明亮了起来。

顾云嫣擦干了眼泪道：“臣妾曾看过一本书籍，里面恰好提及过此毒，下毒之人一般皆是将毒粉藏于指甲中，而能对沐儿下毒的人定然是在场之人，臣妾斗胆，恳请皇上让在场诸人净手，再让张太医验水，如此一来，真凶自然无所遁形。”

萧煜闻言点头道：“准！”刘德福连忙退下，让人端来一盆盆干净的水。

“臣妾第一个来。”说完顾云嫣便上前净手，接着便是侍书和侍画她们，以及随身伺候萧沐的宫人亦纷纷净手。

张太医挨个一一验水，却毫无发现，只因众人净手的水都没有问题，不禁摇了摇头，刚想向萧煜回禀便被顾云嫣阻止道：“张太医且慢！”旋即看着奶嬷嬷道：“本宫说的是沐儿中毒时所有在场的人，自然也包括嬷嬷，嬷嬷为何不净手？”

顾云嫣话音一落，众人皆看向奶嬷嬷。

奶嬷嬷心中慌乱不已，面上表情亦是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道：“老奴是大皇子的奶嬷嬷，自然不会加害大皇子。”虽是辩驳语气却失了底气，更让顾云嫣坚定了心中猜测。

“会与不会，验过便知。”语毕，看向萧煜。

萧煜微微颔首，刘德福拂尘一甩，小术子等人当即上前按住奶嬷嬷的双手，放入水盆中。

张太医验完奶嬷嬷净手的水后，面色一禀，道：“启禀皇上，此水中含有落寇，您请看！”说完在背上一刮，张太医的手背上迅速出现一条红痕，旋即放入水中，不一会儿，红痕之处便冒出几粒红包，由于水中落寇的份量极少，张太医的症状并不严重，但足以证明下毒之人便是奶嬷嬷。

德妃见状，当即扑了过来，狠狠地甩了奶嬷嬷几个耳光，咬牙切齿道：“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老妇，本宫何曾亏待过你了？亏本宫这般信任你，你便是如此回报本宫的？贱人、、、、、、”德妃面容狰狞、泪痕斑驳、妆容尽毁，平日里的端庄沉稳早已荡然无存，可见大皇子容颜被毁对于她是多大的打击。

奶嬷嬷绝望的闭上双目，对于德妃甩过来的耳光不避不闪，亦不再徒劳辩解，只岿然不动的任由德妃发泄怒火。

“刘德福将她带下去，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天黑前朕要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煜嘴角噙着森冷的笑意，冷声道。

“是，奴才遵旨。”言罢，迅速将奶嬷嬷带下去审讯了。

“你先行回宫吧，朕自会给沐儿一个公道，定不会放过幕后之人。”说完不再看德妃一眼，想来萧煜心里亦是怨恨德妃的吧，怨她所托非人，毁了目前大昭朝唯一的皇子。

“走吧！朕送你回宫。”

“恩。”顾云嫣轻声应道。虽然萧煜并未刻意流露，但顾云嫣仍能看出萧煜眸中隐藏着的哀伤。

☆、第59章

静怡轩内室，萧煜静静的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平静的面容让人无法窥视君王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半晌，方转过身道：“嫣儿心里可怨朕？”

顾云嫣连忙摇头道：“沐儿遭人暗害，就连臣妾看着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您这个父皇？”

“嫣儿能理解朕，朕很欣慰。”萧煜柔声道。

顾云嫣举眸，道：“皇上能这般心疼和维护沐儿臣妾很开心，如此说明皇上是个很好的父皇，将来咱们的孩子出世，皇上定然也会像爱护沐儿那样爱护咱们的孩子的，对吗？”

萧煜的视线随着顾云嫣的话语落到了她圆滚的肚子上，旋即，抬手轻轻的放在腹尖上你，动作温柔无比、眼神异常细腻。

顾云嫣察觉萧煜眸中的忧伤渐渐散去，最后只余温柔和期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线。

许久，萧煜叹气道：“今儿出了这桩事，想瞒过母后怕是不能的了，母后向来疼爱沐儿，一时半会只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朕担忧母后身体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萧煜尾音未落，顾云嫣便柔声道：“恩，皇上快去永宁宫看望太后娘娘吧，臣妾亦是忧心。”

“嫣儿，那你好好歇个晌吧！旁的无需多想，一切有朕。”

顾云嫣点头，浅笑道：“好，臣妾没事，唯一忧心的便是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

闻言，萧煜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顾云嫣的手，旋即领着刘德福等人赶往永宁宫。

黄昏时分，各宫便接到萧煜的圣旨，圣旨上说：贤妃德行有亏，不堪为四妃之首，今降为婕妤，望日后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圣旨一出，后宫诸人当即傻了眼，许久才回过神来，贤妃被降位份？还是连降三级？这真的是个让人震惊又兴奋的事实，那些被贤妃欺压已久的妃嫔无不拍手叫好。

而顾云嫣虽然安分留在静怡轩中，未曾踏出半步，却要比后宫妃嫔知晓的要多，除了贤妃被降位份一事，顾云嫣还知道，被刘德福各种刑具伺候的奶嬷嬷，最终不堪受刑，奄奄一息时吐露真相，前儿贤妃宫里的大宫女青云找到她，并交给她一个香囊，那个香囊她认得，那是她唯一的那个儿子三岁时她亲手所绣的，青云告诉她若想保住她儿子的性命，便将这包粉下在萧沐身上，顺利的嫁祸给顾云嫣。

奶嬷嬷经过一番思想大战后，终于决定遵从青云所说，于是便有了后来一系列的阴谋，先是给大皇子喜爱的那只兔子喂了使它不吃东西的药，然后再怂恿大皇子央求贤妃带小白兔出来玩，故意在御花园偶遇请安归来的顾云嫣，最后成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萧沐下了落寇，继而嫁祸顾云嫣，只是顾云嫣灵机一动，想方设法扭转乾坤，致使贤妃的阴谋嫁祸未遂。

甚至顾云嫣还知道，就在萧煜离开静怡轩不久后，永宁宫便急召了太医前往，据说是太后听闻了大皇子容颜被毁的噩耗，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萧煜雷霆大发，当即命人到景阳宫抓了奶嬷嬷口中的青云，青云被抓后在审讯的过程中抵死不认奶嬷嬷所供之事，为了以示自己清白当场咬舌自尽，在只有奶嬷嬷单方面的供词而没有其它人证或物证能证明奶嬷嬷所言属实的情况下，萧煜仍下旨以‘德行有亏’之名降了贤妃的位份，可见萧煜此次肝火之盛。

顾云嫣想或许她腹中的皇儿选择在六月里来到她的身边，亦是上天对她的一种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