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气力不逮,反是越推越近。
他的气息灼烫,顾云容隔着他薄薄的中衣,都能感受到他那滚烫的体温。正急得满额沁汗,她脑中灵光一现,拽住他的衣襟,低声切齿道:“别装了,你根本没醉!”
他语声一低:“我也从未说过我醉酒。”
“那你想作甚?”
“今晚不钻柜子了,我在你这里歇一夜。”
他钳住顾云容乱动的小手:“下回再让我瞧见你跟宗承单独说话,我就仍旧歇在你处,见一次歇一次。”
顾云容目光转冷:“威胁我?殿下要歇也成,等我把诊治的法子试遍,沈家事了,不论结果如何,咱们都两讫,我这回是说真的。”
“或许因着残情未了,我从前总也无法真正狠下心与你断绝往来。大约殿下也正是因此,总是不痛不痒,如今竟意图威胁我。”顾云容笑意讥讽。
桓澈盯她少顷,忍了再忍,起身静坐,半晌,喑哑嗓音隐透疲倦:“今夜……是我孟浪了,你先歇息。”
言罢,头也不回,迅速整了衣带,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仿佛害怕看到顾云容始终未缓的容色。
自顾宅出来,桓澈在马车内枯坐了许久。
他今夜确是不打算来的。他早早安置,却是辗转难眠,起来自斟自酌,非但没有醉倒之势,反倒越发兴奋。
适才他将顾云容压在身下,她挣扎之际,胸前两捧高耸不住磨蹭他,烈酒烹灼血脉,他是当真情动了。但理智尚存,兼且顾云容是确实恼了他,他遂迅速抽身而去。
桓澈低头。
他今夜为何会这般失态呢?好像根由还在宗承身上。
顾家没有倚仗没有门路,顾云容要想扳倒沈家就得依赖他。说什么交易,实则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上。倒不是他预备藉此拿捏她,只是,这是他留住她的筹码之一。
但如今形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宗承开始倾向于顾云容。
宗承此人有头脑有财力又有军力,兼称霸海上多年,人脉遍诸国,只要宗承肯,完全可凭一己之力碾压沈家。何况,沈家应当有不少把柄握在宗承手中。
也就是说,顾云容可能不再需要他。
但凡思及此,他就难以压制心头疯狂翻涌的恐慌。
他知道顾云容与他交易的初衷是不欲一味索取,但实则她即便是利用他,他也甘愿,那至少表明她还需要他。
桓澈缄默迂久,忽扬声道:“回王府。”
宗石晚来去寻叔父禀事时,见他正规整打倭国带来的樱花,询问可是打算献与皇帝。
国朝地大物博,但总还是喜好些海外土产。倭国朝贡断绝多年,宫里怕已许久没有倭国的土产了。
叔父素日忙碌,余暇时会亲手制干花泡茶。眼下叔父拨弄的那些便是今年的头期樱花,叔父精心腌制的。
宗承手上分拣樱花的举动不停:“要献也不献我亲手做的,我费时费力制的花,可不是给皇帝后妃拿去漱口玩乐的。”
他拿起一个精巧的蝶恋花缠枝纹青花小瓷罐:“那个霁蓝罐子似乎寡淡了些,你说这种青花釉里红的瓷器,小姑娘会喜欢么?”
宗石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张口问:“叔父可是欲与衡王争夺顾家那位幺女?”
宗承把玩手里瓷罐:“你逾矩了。”
宗石忙噤声低头。
宗承将花色尚新的樱花倒入手中那个青花釉里红的瓷罐里,封严。
他不答,是宗石逾矩,也是他自己并未想好。他是个执拗的人,但凡行事必求达成,即便不择手段。
而刚好,衡王也是那样的人。
顾云容翌日起来,就见秋棠送来一个红木大食盒,说是王爷一大早就差人送来的。
顾云容随手掀开,见里面统共三层,最上头是一笼皮薄馅足的豆腐皮包子,中间是一大碗鲜香扑鼻的冬瓜薏仁鲫鱼汤,下头是热气腾腾的什锦甜粥,另配一碟子牛乳春不老蒸饼。
顾云容心里仍揣着气,让秋棠春砂几个丫鬟分吃了。
但他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变着花样送,晚来到她这里来时,还问她翌日晨起想吃些什么,他提前备着。
顾云容不理会,他便自送自的,风雨无阻。
转眼入了七月。
贞元帝这阵子忙着处置倭国两支使团的事,几乎将东宫千秋节抛到脑后。及至左右提醒,才记起来,遂命礼部计议仪程。
太子并不因自家生辰将至而有半分欣悦,他正焦灼着。
诸王之中,他最大的威胁是衡王,倘衡王年末成婚,明年就会就藩,之后相去甚远,他再想对付这个难缠的弟弟,怕是鞭长难及。
他的时间不多了。然而沈章却来与他说沈家那事怕是兜不住了,让他作速想想法子。
太子当即将沈章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本盘算着娶了沈碧梧能多个助力,但如今却是乱上加乱。
先前他打算兵行险着,以沈家之事构陷衡王,谁知他那好弟弟跟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事到如今,他若还想着保沈家,那便是脑子磕坏了。
东宫千秋节即太子生辰。到了正日子,太子与沈碧梧一道朝见罢皇帝与太后,转至冯皇后处。
礼毕,太子先行往文华殿接受百官朝贺,沈碧梧寻了由头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