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这个切点有偏差,你之所以会选择从这里切,肯定是凭借以往的成熟经验,但是这个零件和别的有所不同,要想让后续曲度达到要求,必须从另一个点切,但是这个点不好找。

那个点之所以不好找,是由于咱们人工切件的时候有视错觉,经常会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将那个点错过去,而且是注意力越集中,越容易错过那个点。你试着放松精神,站在车床偏左上的位置,我把那个点给你标一下,你看是不是好找多了。”

顾朝晖说完,拿起铅笔在原料上画出了小黑点。

等他一画完,孙炳胜立即按照他说的,站在指定位置,重新操作起了车床。

没用顾朝晖再说第二遍,经过指导之后,孙炳胜只用一次就成功了。

看着为难了自己好几天的这个曲度,如今顺利的以实体形态呈现在眼前,孙炳胜的心情异常复杂,其实从刚才对方指出症结所在的时候,他还没真正动手之前,就已经预感到这种方法肯定能行。

关于视错觉的问题,他以前在加工别的零件的时候就感受过,但都通过无意中的微调矫正了,这次之所以会忘了这茬,也是急火攻心,乱了分寸。

他抬起头的看了看站在对面,面色平淡的顾朝晖,然后把手里的零件递给了对方。

顾朝晖仔细看了看,发现加工的相当精准到位,不由对孙炳胜的技术水平更加敬佩,等他表现得却比较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的,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没再看孙炳胜,戴上手套从旁边的原料车里取了点东西,然后便转身往自己的车床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孙炳胜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吐出来,最后还是冲顾朝晖的方向喊了声,“谢谢你。”

闻言,顾朝晖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没事儿,我也是凑巧发现的,你的技术很厉害,试了一遍就完成了,我当时试了三遍。”

听到这句,孙炳胜没忍住,嘴角有些得意的翘了起来,起起伏伏了一天的心情也终于回复了平静。

后面的加工就非常顺利了,虽然速度赶不上顾朝晖,但孙炳胜也在12点之前做好了一个半零部件,顾朝晖则利用一晚上的时间共计做好了6个零件。

时间过了午夜,俩人都异常困乏了,孙炳胜先关掉了车床的电源开关,然后走到顾朝晖跟前,给他递了一支烟过去。

顾朝晖也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看了看烟,然后又看看孙炳胜,笑了一下,说,“我不抽烟,谢了。”

孙炳胜也没说啥,更没感觉他卷了自己面子,顾朝晖这人,他现在有点了解了,这人看着挺冷挺傲,其实人品相当不错,只不过说话直了点,这脾气倒是跟自己挺像。

就刚才那个技术难点,换别的技工,如果水平跟自己差不多的,铁定不会跟他分享,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种技术上的秘密,能跟他分享的,他师傅杜大海是一个,第二个就是顾朝晖,剩下还真没有旁人了。

他现在对顾朝晖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敌意,甚至还有了点感念之心。

经过这一晚上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不自觉拉近了。

孙炳胜心里感念,便有意想照顾照顾比自己小十来岁的顾朝晖。

两人从车间出来之后,因为时间太晚,都没回家,直接去了车间给安排的宿舍楼。

虽然宿舍楼有床有被子,但舒适程度跟家里没法比,尤其是暖气还不怎么热,被子又有点薄。

顾朝晖起先觉得无所谓,寻思将就一宿也就算了,反正也不常住,但孙炳胜还是帮他出头,调换了一间供暖好的,又跟宿管额外要了两床被子过来,两人分了。

临走之前,孙炳胜还叮嘱他,“我就在隔壁,你刚来不熟,有事儿就来喊我,省的这帮宿管欺负你是临时工,糊弄你。”

说完,不等顾朝晖说什么,孙炳胜自己先想起来,今天下午好像就是他在车间主任办公室大吵小嚷的拿对方的临时工身份说事儿来着。

这可真是打脸不隔夜了,孙炳胜脸色微红,匆忙关了顾朝晖的房门,门关严之前,他听到屋里传来一句,“谢谢孙哥。”

不由得,他一张老脸更红了几分。

哎,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第二天一早,顾朝晖虽然觉得还有些没太睡够,但还是挣扎着起了床,一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了。

为了不耽误太多顶班的时间,他赶紧穿戴好,然后推上古董店老板借给他的手推车,再把木雕揣在怀里,顶着白毛小旋风往头道街去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顾朝晖又是顶风而行,即使他不惜力,迈开大步往前走,那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头道街。

到古董店门前的时候,顾朝晖发现门市才刚要开门。

一个穿着旧款中山装,戴着眼镜,胳膊上还套了袖套的年轻人正在卸窗板,准备开门。

看打扮,这估计是个古董店的活计,只不过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碰见对方。

他站在门外往店里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老板,便想跟这个年轻的活计打听一下。

结果,还没等他问话,那活计倒先走过来问他了,“你找谁?怎么还推着我们家的手推车?”

顾朝晖看他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明显比自己年轻,便没计较他问话蛮横,仍笑着说,“我找你们老板,他今天不在?”

“找我师傅?你是什么人?”那小活计继续追问。

但还没等顾朝晖答话,门帘子便被掀开了,老板露出头来,满脸堆笑的说,“哎呦,小伙子,我可把你盼来了,快进屋,咱们屋里慢慢说。”

说完,赶紧把顾朝晖热情的迎进屋,随后又瞪了那没眼色的徒弟一下。

戴眼镜的小伙子有点尴尬,挠了挠头之后,也跟着灰溜溜的进了店里。

根据师傅的表现,小伙计认为这位客人必定有些来头,没再用师傅吩咐,他便去后面倒了好茶好水过来招待。

并按照规矩,把店门暂时在里面别上了,一般店里来了重要客人,师傅谈大买卖的时候,怕人打扰,都要暂时闭店一小会,只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刚开门,就马上又关上了大门。

落座之后,顾朝晖喝了一口热茶,才感觉缓过来一口热乎气。

没等古董店老板问起,俩人甚至还没客套两句,他便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狮耳簋式炉。

没想到顾朝晖这么爽快就会交货,古董店的郝老板既期待又激动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

说实话,之前他是抱着赌博的心态,让这小伙子去试试做木雕,至于对方的水平如何,是不是真的身怀绝技,这些事情,他心里也不是十分有底,但现在这个形势,想挖掘一个稳妥的木雕师父太不容易了,尤其是在这座北方城市里,想在本地找个靠谱的木雕师父,更是难上加难。

郝老板之所以想找个好的木雕师父,不是心血来潮,或者是想培养什么民间艺术传人,他也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之所以对这事儿如此执着也是因为手头有个能赚大钱的机会。

前些日子,一个多年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个客户,这个客户什么背景,他不是特别清楚,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客户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而且是只收好货上品,用客户的原话说,“有多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