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是如此,拓跋演半点不急,也不在乎最好战机被错过,在地方上接见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问这些老人的生活如何。
当地的官吏简直是要被皇帝给弄出一头的冷汗,朝廷每年对臣属们有考课,根据考课高低来决定升迁是否。
那些考课,多少都是带着些许水分的,不能够完全当真,有时候说是考课为上佳,实际当地的治理也没有说的那么好。
原本天高皇帝远,也不怕甚么,毕竟那些平民等闲不能离开家乡,要离开还要有官府开具的路引,不然才走出一段路就要被里正给抓回来了。
但是现在是皇帝亲临,而且还询问那些老家伙生活疾苦。
天子在那些平民眼里就是最大的,说话起来没了顾虑更是平常。那些当地官可谓是战战兢兢。
拓跋演对那些地方官也没留多大的情面,他反正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要去打南朝,听到那些老者对本地父母官的诉斥,他也干脆治起那些官吏来了。
顿时一路上那些官吏是差点鬼哭狼嚎了。
当地的官员一般是鲜卑人和汉人共同为政,治起来几乎一抓带出一串来。这么一来,自然是不能善了,下狱的下狱,治罪的治罪。
那些老人被优待,赏赐各不同。有些甚至被任命为一个小官,当然只是领着个名头不是真的要老头子去管事。这么大的年纪别说去做事了,就是多走几步路,都怕人缓不过来去了。但这样,至少是朝廷面上做足了,老人们诉说的那些所谓父母官也被治了不少。
有些大族出身的官吏,不是没动过大不敬的念头,但皇帝是率领三十万大军,旁人根本不能近身,能奈何?基本上都是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撸下来。
不仅仅是问政于民,拓跋演还注意到三十万绝大多数是骑兵,骑兵过处践踏农田是难免的,他知道之后,让人按照被损坏田地的多少赔偿谷物。
这下子不仅仅是平城中的禁军,就是那些从六镇调过来的,和蠕蠕打习惯了的六镇突骑们也傻了眼。天子这根本就不是出来打仗的,而是出来游山玩水体察民情。
这话几乎个个人心里都在想,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大军一路上都笼罩在祥和的气氛之下,很快他们也都快忘记自己是出来打仗的了。
☆、135|等待
皇帝拿出游山玩水的态度来行军,下面的人也跟着懒散起来。拓跋演早就让人盯着那那些领军之人,人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就特别容易露出错误,抓起辫子来也是得心应手,大军还没到洛阳,那些原本的将领就被皇帝换去了大半,新上任的基本上都是宗室,皇帝身边的近臣,要么直接就是汉人士族。
清河王最近也成了护军将军,原来的那位将军因为犯了错被皇帝免职了。护军将军和领军将军掌宿卫,领东西南北四中郎将,不仅仅是他,一同随皇帝亲征的几个宗室也是做了将军或者是大都督。
大都督是统领地方军队的将领,这一下子一来,那百万大军基本上就已经被皇帝给掌控在手中了。
清河王和几个弟弟还有另外的叔父们哪里看不出来皇帝这些举措的用意,想起来皇帝这些举措,大家都是心中犹豫不定。
但如今人都在征途上了,也只能陪着皇帝一路下去。
一路上进军十分缓慢,平城原本就偏北,南下到淮北一代就算是急行军也要用上好几个月,尤其皇帝这么一路慢吞吞的体察民情,眼瞧着洛阳都还没到,夏日就来了。
这下子可苦了那些鲜卑贵族了。汉人还好说,毕竟早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天气,但是鲜卑人怕热不怕冷,怕湿不怕干的习惯,到了夏日是受罪的。
还在慢吞吞行军呢,就有贵族大叫受不了了。
清河王在外头挨了一身的雨水回来,见着乐平王几个弟弟也是一头湿黏黏的,顿时不知道皇帝到底是要做甚么了。
夜里几个兄弟换了衣裳,聚在一块。
清河王让人准备了好几碗姜汤给弟弟们喝。
乐平王几个自然是不会和兄长们客气,端过来就大喝的喝。一碗姜汤入肚,热气发散起来,浑身上下都除了一层汗,人却是精神奕奕。
“阿兄,你说陛下到底想要作甚?”乐平王拿过一块帕子擦拭着额头,将额头上那层厚厚的汗珠擦拭干净,“若是说真的要出征齐国,但这回从平城到现在这地方,都走了两三个月了,连洛阳都还没到。真的到了两国边境上,恐怕南人都已经做好准备来对付我们了。”
“……”清河王听了弟弟的话沉默不语。
漂亮的和女子一样的京兆王开了口,“我鲜卑人善马上作战,而不善于水战,如果要对南边动手就和王素那样,打的人个措手不及,时间越长对我们也越不利。眼下都快夏日了,初夏就热的人受不了,真的到那里,还不知道会热成甚么样子。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京兆王看着吊儿郎当,但人不傻。他知道对南边作战的好时机是在哪里。眼瞧着皇帝将战机放过,他心里不急才怪。
“此事陛下应当有所考量。”清河王思索了一下,对几个弟弟说道。
“陛下有考量没错,可不能这么下去,再慢吞吞下去,别说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齐国都已经严阵以待,到那时候还说打有甚么意思?”乐平王年轻,在兄长的面前说话也没有甚么忌讳,“这几日阿兄也看见了,外面下雨下的多大,道路泥泞前进困难,莫说辎重了,就连马都疲乏了,再这么下去自己都先得人仰马翻,还说甚么南征?”
这话是大实话,乐平王一说出来,几个兄弟立刻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清河王反应的快,一把就将弟弟给拉下来,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别惹祸!”
“这算甚么惹祸?”乐平王任然愤愤不平,他这话难道还说错了?
“你这话没错,但是不该由你来说。”清河王压低了嗓音道,“这话怎么说,甚么时候说,让谁去说,这后果都是不一样的。你在这里嚷嚷几声,心里是痛快了,回头陛下听见可不就不一定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清河王也觉得这么下去根本就不是南征的最佳时机,战机一瞬而逝,必须要好好抓住,不然就算是百万大军去了也白去。
当年曹孟德还不是带着大军南下,结果被南方的瘴气和水土不服搞得个人仰马翻。最后火烧连营直接让曹孟德到死都没有再南下。
兵力富足是否和能够胜利没有必然的关系。
“那么阿兄,你说怎么办?”乐平王最近难受的要命,他也是在平城长大的,就受不了这气候。尤其最阴雨连绵,湿热难当,身上的戎装捂的严严实实,乐平王的后背上都起了一层的痱子。痛痒难当。
有一样遭遇的还不止他一个,光是在宗室里就有好几个,还别提外姓的鲜卑贵族了。
说完,乐平王觉得背上又开始痒了,可是在清河王这里不能伸手去抓,军中的疾医也告诉他,不能随意抓挠,若是破了皮那才是最要命的。
乐平王苦逼兮兮的忍着。
瞧着他那样子,京兆王也觉得身上痒了。
“这样下去不行。”京兆王开口了,“再这么下去,不等和南边打起来,自己人就要先遭殃。”
“……”清河王看了一圈,发现弟弟们都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