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公子可说了什么话?”
“……他只说昔日对仪儿有过怨恨,可依旧愿在此事毕后,娶……”
娶我。
这一个“我”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毕竟还有女儿家的羞涩。
小杨氏听了,却是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这一位周公子真真心胸开阔的好人。仪儿,昔日我骂你糊涂,坏了这一桩好姻缘,可如今看着,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周公子若还愿意娶你,这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两家的恩怨,若能借此一笔勾销,那便是更好了……”
准确地说,若是这一桩姻缘成了,那两家恩怨势必一笔勾销。
这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毫无悬念。
宋仪看着小杨氏这般高兴的模样,想要出口的话又收了回来。
她觉得自个儿心里有一种莫名空落落的感觉。
“若能如此,当然最好了。”
昔日的过失,似乎转瞬又被自己给弥补了回来,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可宋仪依旧觉得哪里缺失掉了一块。
小杨氏很高兴,宋倩也很高兴,就连孟姨娘也为宋仪而高兴。
她们无一不觉得宋仪乃是个幸运的姑娘,失而复得,真是说不出的好。
可宋仪回去,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等着天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早晨起来的时候,那一朵被她搁在香几上的白玉兰,已经染上了杂香,雪白的花瓣有一些枯萎。
宋仪想了想,还是将这一朵花夹入了书页之中。
待得这一枚花,干枯在书页之中,也就成了一枚漂亮的书签了。
宋仪淡淡想着,便把书搁回了书架。
赏兰盛会依旧在继续,不过宋仪没有再出去了。
小杨氏也没有再出去了。
因为,宋元启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皇上上朝的时候,终于过问了此事,毕竟山东承宣布政使司竟然出现这样大的纰漏,还是左右参议同时出问题,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听起来也非常严重。
当朝皇帝卫恒乃是一位颇有手段的人,只是随着年纪渐渐变大,对朝中事情渐渐也有心无力起来。一开始他乃是勤政爱民,现在却是连着好几日不上朝都有,只把事情托付给几位信得过的内阁大臣做。
按理说,卫恒对朝野的掌控力绝对不足,可偏偏这是一位有本事的皇帝,即便是上时间不上朝,对朝野上下的动向也是一清二楚。
许久不上朝的卫恒,竟然因为山东布政使司这件事上朝了,实在是令人有些看不清楚。
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金銮殿上,卫起也是没猜透皇帝的用意。
许久不理朝政,一旦开始搭理,即便只是昙花一现,也该是要有大动作。
略略地思考了一下,卫起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只是又觉得不很靠谱。
他心底思绪翻涌,表面看上去却是半点异样也没有。
不过,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却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皇上今儿怎么想起来上朝了?”
“我们哪里知道啊?”
“最近最要紧的事情,不就是山东布政使司那边出的问题吗?这两个参议也真是糊涂,竟然连账本都能弄错。”
“要真是弄错账本那一点事就简单了。”
“难道不是?”
“嘿嘿……”
“……”
不解的不解,讳莫如深的讳莫如深,关系近的交换着消息,不过这些都不是聪明人。
真正的聪明人,现在全都垂手肃立,等着皇帝出来。
最前方的便是如今的内阁首辅郑安甫,旁边乃是内阁大臣张济,这两个人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一同商议内阁大事,算是朝中跺跺脚都要抖上三抖的人物。
郑安甫且不说,他是位高权重,少有人能及得上他,也跨不过他府邸的门槛。
而张济,这一位无巧不巧,正是当年宋元启座师。
如今宋元启出了事,多少让张济面上无光,可宋元启这人他也是知道的,心性虽不是顶尖,可绝不至于贪墨。贪墨也就罢了,还留下这样大的破绽,实在不合常理。
所以,张济相信,宋元启在这件事上绝对是无辜的。
时辰将到,所有人的声音也都渐渐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