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诸位相公们就想牺牲钱家,尽早把案子了结,他们没打算废了欧阳修,只要重创醉翁的声望就好。
……
整个斗争,从一开始,就非常微妙。
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
王宁安靠着天生的敏锐,躲过了所有的圈套,他离着胜利已经不远了,可要想大功告成,还需要最后一道程序。
来到了张家之后,王宁安让人把张家上下都叫出来,包括张宗孺,还有张春燕,足有几十号人,排成了三排。
张春燕年纪很轻,竟然只有二十来岁,容貌清丽,楚楚动人。站在那里,从里到外,就透着一股子媚气,说穿了,就是个狐狸精。
王宁安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厌恶地扭头。
“张宗孺,本官得到了旨意,要彻查污蔑醉翁一案,根据现有的证据,都显示欧阳老大人是被诬陷的,你们有什么说的没有?”
张宗孺愣了一下,讥诮道:“王相公,你让我们说什么?无非是你们嘴大,我们嘴小罢了!”
“哈哈哈!张宗孺,你也久在官场,不会这么点见识吧?既然是钦案,就不能等闲视之。钱家只有一首词,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如果你们也认为没有,是凭空捏造,那你们就和醉翁一样,都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朝廷自会有公断。如果你们和钱家的看法一样,那就要拿出更多的罪证,去证明欧阳老大人的确做下了不堪的事情,只要铁证如山,到了那时候,陛下也保不了欧阳修,你们懂吗?”
张春燕听在耳朵里,忍不住一喜,真如王宁安所说,只要放过欧阳修,就能一天云彩散?那也不错啊!
哪个女人也不是天生下贱,愿意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只是她这么想,张宗孺可不这么看。
欧阳修是等闲人物吗?
眼前的王宁安是好对付的吗?
绯闻闹了不是一天两天,张家没有站出来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而且这些日子,暗中有多少人找过张宗孺,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也告诉了他们背叛的后果……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死撑下去!
想到这里,张宗孺冷笑了一声,“王相公,外面的根本不是流言!欧阳修为老不尊,人面兽心,他给我妹妹写的词也不止一首!”
说着,他拿出了《临江仙》和《减字木兰花》,送到了王宁安手里。
“这就是欧阳修所写,另外,他还逼着我们家,给他买房产,现有地契一张,上面还有欧阳修的印章,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张宗孺说着,哂笑了一声,“我也知道,比起欧阳修,我们势单力薄,不值一提。这些证据随时会被淹没。可天理良心,世人都看着呢!大家伙的心里有一杆秤,谁也别想只手遮天,别想颠倒黑白!”
这位说的颇为义正词严,慷慨激昂。
王宁安听了半天,忍不住摇摇头。
“张宗孺,我大宋朝还没到是非不分,乾坤颠倒的时候。既然你们自认有足够的证据,那我问你们,可敢在大堂之上,和钱家一起,状告欧阳修?”
“有什么不敢!”
张宗孺道:“只怕欧阳修老匹夫不敢上大堂对质!”
“这就不是你们要管的了。”王宁安起身,拍了拍屁股,往外面走去,“记着,准备一张状纸,把案子写清楚,把证据备足了,大堂上见!”
……
二月的西京,有两件大事,一个是科举考试,经过一番紧张挑选,在欧阳修身陷绯闻之时,朝廷任命了翰林侍读学士王安石出任会试主考。
相比而言,王安石的官职太低,根本不足以担负这一场被赋予重要意义的会试主考,但是,却没有人质疑,一来王安石讲学二十年,治理地方成绩斐然,俨然未来的名臣,谁都知道,如果王安石追求权位,早就进京当大官了。
其二,大家也看得出来,以六艺学堂为主,还有以洛学为主,形成新旧两派对峙之势,王安石虽然也主张新学,但是他和六艺不是一路人,作为第三方主持会试,能保证最重要的公平。
故此,王安石是众望所归。
只是还有一件事,比起会试来得更震撼!
闹了一个多月的盗甥事件,终于有了水落石出的一天,欧阳修作为被告,将出现在大理寺,接受审讯。
堂堂欧阳相公,宰执重臣,文坛领袖,六艺山长……这么多身份加在欧阳修的身上,注定了这个案子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