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声音,接着就是几下连续的响声。
“快追!不能让他们上车!”
街上的所有人都迅速加速,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外面的声音密集起来,对方好像来了接应。
不时有人倒地受伤,不管是对方还是周山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像是刚放完好几挂土鞭,任嘉从小就害怕放鞭炮,因为她很害怕有人在欢庆的节日因此炸伤。
周山跑在很前面,他上学时就跑的很快,拿了不少奖,大长腿体育又好,品学兼优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孩的心。任嘉也是其中之一,她很喜欢看他跑,那种浑身散发的少年感令她着迷。
而此刻任嘉自私地想着,周山不要不要命的往前冲好不好,她还在等着他一辈子研究该拿她怎么办呢,周山不要去保护别人了,只保护她一个人好不好。
“周山,周山,你看看我。别追了好不好。”
周山在这种情况下身手还算很准,打中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腿。看起来那个男人在其中的地位应该是很高,因为很快就有人上前去保护他,不要的命那种保护。
警方这边的人员明显没有对方援兵多,火力开始被压制。
那个腿上受伤的男人最终还是上了车,任嘉看清了他的斜刘海,那个男人轻蔑又挑衅地吹口哨,左手比着中指,缓缓放下车窗,露出恰好能伸出胳膊的距离,瞄准、扣动扳机。
一幕幕像是电影给了慢镜头的特写。
“嘭!嘭!”怕是打不准一般补了几下。
一骑绝尘,几辆车迅速离开。
世界好像静止了一般,任嘉听不见任何声音,连心都不曾在跳动,凝滞在血管中的血液仿佛瞬间结冰,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只要不动一切就都未曾发生。
她看见很多穿警服的人朝周山的位置涌动,他的心脏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染红了那件粉色的小飞象t恤。
哦,对了,那件衣服还是任嘉和周山的情侣衫,她今天也穿着,是他们一起买的。当时周山死活不穿,还是任嘉软磨硬泡才说服的他。结果周山穿上意外的好看,他很白,并且是唇红齿白的那种,粉色衣服衬得周山气色更好。
任嘉疯了一般跑过去,鞋子也掉了,短短的几步距离像是用尽了全力,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去,周山的同事们看见任嘉的衣服就了然了。
任嘉跪在地上,用力的按在周山的心脏处,实在止不住从那里冒出的血,只好双手握住周山垂在地上的双手。
“周山,周山,我还在等着你呢,你不都盖章了吗,你要说话算话啊!”任嘉最后泣不成声,她恨自己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哭,哭的要背过气去。
周山看见任嘉好好的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只能朝着她笑,一如任嘉闹脾气时他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笑。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只能用口型告诉她“下、辈、子……”
任嘉拼命的摇头,哭声已经发不出来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又疯了似的点头,浑身是血,很吓人。
周山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眼神渐渐涣散,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微笑。
任嘉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这样周山就不会离开她。他的胸膛给过她无数的温暖和安心,那颗跳动的心脏向她诉说过很多动人的情话,现在它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和热量。
直到众人上前拉任嘉,任嘉整个人像是在血泊中泡过一样,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任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半小时以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竟然失去了体温,再也听不到他的低喃,刚才一别竟成了永别。
任嘉行尸走肉一般处理完了周山的后事。
新闻报道了这一恶性事件,人们纷纷为年纪轻轻就失去生命的民警而叹息,但是这又能让无关的人记挂多久,可能不到一天的时间,人们就会忘记这个叫周山的年轻人,纷纷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
收拾周山的遗物又让麻木了几天的任嘉失声痛哭,他们认识以来所有的书信都被他仔细的收藏着。
因为两人是异地恋,任嘉说见字如面,书信上的字更有温度,所以除了每天视屏聊天,他们每周都会给对方写一封信。有些边都被磨毛了,一看就知道他看了很多遍。
这些信是被很整齐地放在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盒里,一看就知道周山做好了收藏很多信的准备。
在纸盒的最底下放着一个老式的小木盒,不算起眼,若不是周山把它和书信放在一起,任嘉都没有多余的心思打开看一下。
“咚咚。”
任嘉刚拿起小木盒,就听到了敲门声,只好先把木盒随手放在行李边。
“任小姐,您返程的票已经帮您买好了,今天下午的飞机,周山的父母那边还拜托您费心了。”
“好的,叔叔阿姨那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的,谢谢。”
由于蹲的时间太长,以致任嘉站起身来一阵眩晕,还是周山的同事赵磊稳住了她。
任嘉抱歉地朝对方望去,对方满脸的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了。
她自嘲的想自己现在不人不鬼的模样饶是叫凶神恶煞见了也不忍心欺负。
收拾完行李,任嘉手搭在门把上,最后再看看周山住了半年的房间。
任嘉恍惚来到他们刚到这屋的情景,半年前周山因为工作调动到了这座边陲城市,第一天报到时她还陪着他一起。
他们一起收拾屋子,手拉手在超市挑选日用品,然后又一块背回来,一刻不停地摆放整齐,两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最后在小床上相拥而眠,累又满足着。
清风扶起窗帘,似是挥手作别,一滴泪摔碎在地板上,打破了在这儿的所有回忆,悄然无声。
不知不觉任嘉又走到了集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站为什么是这里。
又逢大集,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热闹依旧。
拥挤的人群似是冥冥之之中的一只推波助澜的大手,把任嘉推到了卖拨浪鼓的摊前。
原来他们那天买的拨浪鼓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啊,摊上又换了一批新样式的拨浪鼓,连与他们那只相似的样式也找不到。
“呦,姑娘又来了,小伙子你们瞧,这可是回头客呢,就是我这拨浪鼓让小情侣和好如初的,哈哈哈你们不来个?”摊贩今天明显没把他的好眼神带出来。
没有任嘉想找的样式,她本想转身走人。
“我怎么看她是分手了呢?”说话的人来了兴致,语气讥诮。
任嘉心想这人还真是好事,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这一眼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斜刘海,眉上有疤!
记忆重合,丝毫不差。
就是眼前的人杀死了周山,夺走了她的那个男孩,可他却好好地站在她眼前,任嘉满腔的恨意叫嚣着要冲破束缚。
可眼前的人同时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己在他面前如蝼蚁一般脆弱,恐惧在任嘉身上悄无声息的蔓延。
两种情绪你死我活,斗争着要把任嘉撕裂。
任嘉顿时浑身僵硬,迟滞了几天的大脑迅速运转,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动作在余力眼里俨然就是吞口水,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任嘉来。
“嗯,脸蛋9分,就是哭丧着个脸不喜气,身材嘛,8分不是大胸妹,估计好好打扮打扮10分不在话下。”余力一副阅女无数的样子。
“怎么?小妹妹,看好我了?”余力弯腰把头凑向任嘉,露出一副贱笑。
任嘉嫌恶地躲开,丝毫不想掩饰。
余力还没来得及更近一步,肩膀就被人扣住。搭在余力肩上的右手小指上套着金属套,冷硬的映出寒光。
“哥哥哥,疼疼疼!”
“该走了。”余力身旁的男人声音低沉,即使刚才一言不发,身上的气场却令人难以忽视。
“行,哥哥记住你了。”余力说完转身就跟着男人离开了。
任嘉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突然想起出事那天就是两个人从她身边跑过,现在看来另一个男人身份更高。
她假装拍照,将两个人的背影发给了赵警官,同时跑到旁边的小巷拨通了赵警官的电话,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被无限延长。
“赵警官,我看见那天开枪打死周山的人了,在古街集会上,他们暂时两个人,另一个人右小指带着铁套,地位看起来更高些。”
赵警官在对面嘱咐了些话就挂了电话,任嘉还没放下手机就感觉到后脑勺被坚硬的东西抵着。
接着她的手机就被夺到了那个带金属套的右手上。
“小妹妹给谁打电话呢,嗯?”余力倒不认为眼前的女人值得他拿出手里的东西,只不过是想吓唬她一下,给她刚才的目中无人一个小小教训。
穆寒从任嘉身侧走过,手机被他关机装进了口袋里,他眼睛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她,像是看死人一样。
任嘉遍体生寒,这个男人的气质比身后拿东西指着她的人更让她害怕。
穆寒右手抚上任嘉的脸庞,小指的金属触感引得她一阵阵战栗。
“我们的熟人托你给捎了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