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国公毕竟曾做过阁老,怎会留下这般明显的把柄。”
刚散去的阴云有凝聚之势,卫嫤不无乐观地说道:“不管是不是,最起码如今可以确定,不止阿衡手上有地图。”
听到她这样说,楚英面露欣赏之色,接着道:“虽然凭借这点无法确定谁才是罪魁祸首,但最起码能证明,有密道地图之人不一定是泄密者。”
卫嫤接着他话说下去:“既然如此,无凭无据也不能再随意扣押阿衡。”
“正是如此。”
楚英点头,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事不宜迟,我这边前往刑部大牢。”
卫嫤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同样站起来:“正好我也跟侯爷一块去。”
“好,我这边派人备马,阿嫤坐马车?”
“不必,我跟侯爷一道骑马赶过去。”
说完卫嫤扫一眼自己紧着的衣袖,因为昨日请柬上不善的口气,今日来侯府她特意换上了利索的衣裳,以防有个意外跌倒什么的,衣裳太过累赘拖累自己。这身衣裳干净利索,骑马完全适用。
“好,娘、青娘,你们先聊着,我跟阿嫤先去一趟刑部大牢。”
直到楚英提起剩余两人,卫嫤才想起她如今身材何处。心中依然迫切,然而看着上首华贵卧榻上一身贵气的老太君,她非常不好意思。
“一时情急,在老太君跟前失礼了。”
边道恼她边微微福身,没想到那边老太君无所谓地笑笑。
“这事怪不得阿嫤,都是侯爷随了我的急性子,想起一出来是一出。”
封老太君年轻时也曾跟着老侯爷历经戎马生涯,虽然这些年关在京城,养尊处优之下她性子越发稳重,不过本质里她还是喜欢这样的干脆利落。
“说来阿嫤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即便忘了一些事,但这性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讨人喜欢。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去,至于我这老婆子有青娘陪着就行,我们俩在府里等你们好消息。”
好久没有这样说话,这会说出来封老太君只觉心里一阵舒坦。她突然发现,接受儿子和青娘的事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能让她活得更高兴些。
“快去吧,阿嫤就用我那匹马。”
老太君的马……那得是多老了。卫嫤本以为她会看到一匹毛发失去光泽的老马,但一直等下人牵出来,她才发现这是一匹漂亮到不行的马。通身白毛油光水滑,形状优美的四蹄看上去满是力量。
西北盛产好马,尤其是阿彤的车马行中更是养了不少。跟他们关系走得近,也为了帮丁有德追媳妇,这两年他们一伙人出去玩,连带着她也见过不少好马。见多了后,如今打眼一扫她就知道,这匹马绝对是表里如一的好马。
“千里良驹。”
翻身上马的楚英听到她感叹,点头道:“那匹马的确是两匹千里马配种而成,我观阿嫤同为爱马之人。正好时间紧迫,你我不如赛马一番?”
赛马?卫嫤捂着自己肚子。楚英这般豪爽,若是以往她肯定答应下来,可现在不行。
马上的楚英很有君子风度,看她这样子,不等她拒绝,已经先行开口:“看我忘了,这里可是京城,光天化日之下跑马被应天府那帮衙役抓到,趁机做文章可是大大不妙。”
“多谢侯爷体恤。”
卫嫤同样翻身上马,一只脚踩在马镫上,抓住马鞍稍微往上一跳,然后稳稳当当跨过马身坐在上面。她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且因为纤细的身姿而多了几分男子所不具备的美感。望着那张几乎如出一辙的脸,楚英脑补了下木青这样翻身上马时会是何等美景,心头一热,想帮忙的心更加真挚。
“跟上。”
拍下马屁股,楚英向前疾驰。一阵冷风吹来,稍稍吹去他心中火热。如今娘答应了,他和木青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所有的阻力都不在,剩余只有纯粹的感情问题。对于这唯一一点问题,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决心。
跟在楚英后面,裹在斗篷中,卫嫤策马穿过一座座公侯府邸,几乎绕过大半个东城,终于来到六部衙门聚集之所。这边离皇城很近,视线穿过冬日疏朗的空气,能看到午门城楼上如金子般灿黄的琉璃瓦。
跟着前面放慢速度,最终两人停在刑部衙门跟前。刑部衙门大门与镇北侯府差不多高,只是少了下面那一层门槛。正因少了缓冲,正门两侧那对张着血口的石狮子,一双獠牙才显得格外狰狞。
翻身下马,卫嫤规规矩矩地跟在楚英身后。刑部衙门把手严格,还没等两人走到门前,已经有两名衙役走上前,手中长-矛交叉挡住他们去路。
楚英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比卫嫤先前看过任何腰牌都要金光闪闪的牌子一亮,衙役收起长矛,单膝跪地。
“参见镇北侯。”
楚英也没叫起,而是直接说明来意:“本侯女婿被你们无辜关押,今日本侯前来带他回去,你们前面带路。”
两名衙役云里雾里,他们什么时候关过镇北侯女婿?尽管如此,官大一级压死人。两人中一人进去通传,另一人站起来引他们进了刑部。
刑部衙门建得很符合其名字,进门后院中靠墙种着两排洋槐树,槐树有些年岁了,树干很是粗壮。冬日叶子全落,露出里面光秃秃的树枝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蛇皇美杜莎;槐树下面是两条石子铺就的引路,不同于一般大户人家浅色鹅卵石,这边用的石头颜色发黑,连带着整个院子肃穆而压抑。
小心地跟在身后,穿过庭院进入回廊,拐角处走来一位穿蓝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卫嫤认得他,这正是昨日前去卫家四合院带走晏衡那人。
对面官员显然认出了她,稍微作揖后他看向楚英:“侯爷可真是稀客,不知晏大人何时成了您女婿。”
卫嫤一阵脸红,站在她前面,楚英一脸理所当然。
“阿嫤是琏哥儿妹妹,自然也是我女儿,连带着他夫婿也是我女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164章 意料之内
“阿嫤可不就是我女儿。”
雕梁画栋的朱红木回廊拐角,身材高大的楚英站在卫嫤跟前,对着刑部官员理直气壮地这样说。话说出来,他余光扫一眼回廊外面,少了那片老槐树遮挡,京城冬日正午的艳阳打在外面,响晴天温暖的日光映照着他此刻敞亮的内心。
阿嫤是他女儿,那阿嫤生母木青是他什么人?
这番联想让他浑身热血沸腾,身为男人,活了四十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用健壮身躯给关心之人遮风挡雨的豪情。心下既满足又熨帖,这股舒服感是任何事物、哪怕当上镇北侯都无法带给他的。
“原来是侯爷义女,下官还想着镇北侯府何时多了个这么大的姑娘。”
刑部官员话中满是嘲讽,谁不知镇北侯是个万事不管的,正经姑娘出嫁也没见他这般积极。
但这话听在楚英耳中那就完全变了味,义女也是女儿,阿嫤可不就是镇北侯府姑娘。虽然现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总有一天会成为他掌上明珠。没想到几天不见,刑部这帮冷冰冰的官员如此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