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深宅妇人,镇抚司办案时的铁血手段也是听说过的,甚而即便说到那三个字,赵氏嘴里都有些发干,连带的嗓子眼也有些发紧。
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秦家父母都已经死去这么久,连带的秦家唯一的骨血秦迎都已然故去数年,怎么又会招惹上镇抚司那样一个可怕的怪物?
“难不成是秦家的钱财有些来路不明?”赵秀芝蹙了下眉头,半晌却又缓缓展开,“姑母莫要担心,照侄女儿瞧着,这件事也未尝不是好事——”
“好事?”赵氏明显怔了一下,不懂赵秀芝为何如此说。
“可不——”赵秀芝却是越想越兴奋,“姑母也说了,家中泰半产业都是秦氏的嫁妆——既是嫁妆,那可是都要留给自己孩儿的——”
以表哥对秦氏的看重,怕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秦迎嫁妆的主意。可若是抓住这个契机晓以利害,十有八九,陈清和就会同意让自己和姑母帮着处置那批嫁妆——
或变卖或索性直接变更到陈家人名下,只要陈清和点头,自然解决了未来一大隐患……
姑侄俩正自额手称庆,外面却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赵氏撇了撇嘴,慢悠悠的拈起那根珠光宝气的寿纹簪交由赵秀芝帮自己插在头上,又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照了一番,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这才在赵秀芝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迎面正好瞧见神情焦灼的陈财,当下慢声道: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去寻清和回来吗,你跑后院转悠什么?”
陈财擦了把汗:“已经寻着老爷了,也就是这一时半会儿,应该就会回来,就只是这会儿,秦家族长的马车,已经到了咱们府外——”
作为秦迎的得力助手,陈财自然不止一次奉命来往于临河县和清丰县之间,便是和秦氏族长间也有数面之缘——
秦家也算清丰县的大家族,秦氏族长的身份自也颇为贵重,即便少夫人娘家很是有钱,可士农工商算下来,商人本来就低人一等,再加上少夫人娘家更是连个兄弟也没有,也就更受人轻贱些。
以致自己每每奉命前往送礼,不管多重的礼,那族长大人也就顶多打个哈哈罢了,很多时候连见自己一面都欠奉。
何以这会儿会突然驾临?
虽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陈财却是直觉,怕是没什么好事。
赵氏和赵秀芝也明显做此想,两人面面相觑之余,还是赵氏最后拍板:
“那辆马车到时,就只说老爷外出,家中唯余女眷,实在不适合待客,无论如何也要先打发他们离开才是。”
细细交代完,两人便忙不迭的躲回了后宅。
却不料前脚进了后院,后脚就听见府门处传来一声呜咽——虽是有些模糊,可还能听出分明就是陈财的声音。
两人吓得一哆嗦,难不成是镇抚司的人来了?即便方才计划的如何周密,这会儿事到临头也不由慌了手脚,忙不迭派出丫鬟前往查探。
这边派出去丫鬟,那边赵氏却是不停的双手合十求佛祖保佑,哪知不过刚念了几个“阿弥陀佛”,那奉命前往打探消息的丫鬟就飞也似的跑了回来。
还从未见过丫鬟如此失态的模样,赵氏头上顿时沁出了一层冷汗,却依旧强撑着对外训道:
“跑什么跑?什么天大的事——”
话音未落,那丫鬟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太太大喜,外面是亲家小姐和小少爷回来了!”
赵氏正好走到门槛旁,闻言猛一趔趄,堪堪强撑住门框才站稳身子,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谁,回来了?”
“回禀老太太,是亲家小姐和小少爷——”那丫鬟忙又磕了个头,脆声回道,“管家说请老太太快准备打赏的银子……”
赵氏只觉得头“嗡”的一下,还要再说什么,却一眼瞧见正从院外手扯着手进来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可不正是被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李静文和,继子拿来当命根子看的陈毓?
☆、机关算尽太聪明
“你,你——”赵氏脸色青白交错,身子差点儿软倒,更是下意识的就想去拔掉头上的簪子,却被赵秀芝中途拦下,死死抱住赵氏的胳膊——
这簪子即便是融了李静文的首饰重新打造的又如何?就不信她还能认出来。
心里更是不住诅咒胞兄赵昌——不是说这一回决不让李静文有再回来的机会吗,倒好,不但李静文回来了,便是陈毓也跟着回来了。
却也明白,眼下这个时候,更要镇定,想法子把之前的事揭过去才好,不然,若是事情真的败露,自己和兄长胆敢这么算计他们,以陈清和对陈毓和李静文的看重,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下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静文,姐姐,毓儿——”
又用力抱持着赵氏向前,带着颤音道:
“姑母,这些日子,你日里夜里盼着的,不就是,不就是这一天吗?”
赵氏也终于明白过来,白着脸上前就想去抱陈毓:
“哎哟喂,祖母的大孙子哟,这么多天不见你,祖母的心都要碎了——”
哪知却拽了个空,却是陈毓神情惊惧的往后一缩,正好躲在李静文怀里,竟是根本没有和赵氏亲近的意思——
爹娘在日,这老妇还不敢对自己如何,尽自做出些慈祥的模样来,可真心与假意毕竟不同,有限的记忆里,自己也从不曾与她如何亲近。
而后来辗转回返家园后,更是日日里受尽苦楚,即便赵昌和赵秀芝的阴谋,赵氏没有直接参予,可一个纵容苛待的罪名总是有的,甚而姐姐会嫁给赵昌做续弦,何尝不是赵氏做的决定?
亏自己向来小心供着这小兔崽子,却和他爹一样,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赵氏气的肝都疼了,却不敢表现,只拿着巾帕捂了眼睛呜呜咽咽的哭: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诳了我大孙子去,瞧瞧这是受了多少苦,竟是连我这个祖母都不认得了……”
一旁扶着赵氏的赵秀芝也红着眼睛道:
“从毓哥儿不见,姑母就每日里哭泣,但凡能起身,就去后面小佛堂磕头,好在毓哥儿可算回来了,再不家来,说不好姑母也会和二表兄一般缠绵病榻、卧床不起了。静文姐姐,我替表哥和姑母谢谢你了……”
说着深深的福了一福,红了眼睛道:“静文姐姐一个弱女子,不定吃了多少苦处,才能把毓哥儿寻回来——你不知道,表哥前儿回来,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听表哥说,银子淌水似的花出去,日里夜里的带人四处去找毓哥儿,可就是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得亏了静文姐姐是个有本事的,表哥回来,可也不知道会得多感激姐姐呢!”
赵秀芝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些不对劲,本是急的除了借哭泣来掩饰心慌的赵氏顿时回了神,敏感的意识到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