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般去替陈毓求情,本也有些惴惴不安,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严宏竟是这般好说话,听两人说陈毓是白鹿书院的学生,竟是丝毫没有犹豫的痛快的答应了不和陈毓计较,这还不算,还兴致盎然的写了拜帖,又建议两人一同署上名字表达自己的诚意。
两人虽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可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也是一件好事,且贺彦章心里,委实想借这个机会结纳陈毓,便也没有推诿的署上了自己名字。
不得不说,严宏年纪不大,倒也颇是有些手腕的。
之前的冲突明显已是令得陈毓极为不喜,莫说严锋不过是西昌府守备,论官职尚且在陈老爹之下,便是真是什么天潢贵胄,那般狂妄的模样,陈毓也不屑与之结交。
只一则西昌府即将到来的危局让陈毓不敢冒哪怕一点儿风险,又见了赵佑恒两人的名字,心更是放下了一层,想着既有外人在场,严宏怎么着也该有所收敛才是。
哪里想到甫一下船,严宏的表现就不对劲之极,不独笑的让人极为不自在,还有方才携着自己手臂时有意无意的碰触,都让陈毓有一种对方好像在若有若无的,挑逗自己?这种感觉,令得陈毓颇有点恶心。
倒也并没有畏惧,毕竟裘家商船就在左近,自己有功夫傍身,发现不对,完全有十成的把握带着小七回返,至于说用其他不入流的手段,也不看看有小七这个用药的祖宗在,真敢包藏什么祸心,可治不死他们。
看陈毓走过来,贺彦章已是快步迎了上去——平日里虽是很难见着陈毓的面,可鹿鸣馆里陈毓的墨宝颇多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虽然在山上住,可贺彦章也赶潮流的同其他书院学子一块儿在鹿鸣馆中租了个房子,经常去观摩一番,天长日久之下,对陈毓益发感兴趣,这会儿骤然遇见,心里竟是莫名的有些类似于,终于得见真人的激动。
“陈公子,彦章有礼。”
明明年龄比之陈毓要大,偏是执礼却恭谨的很。顿时令得紧跟其后的赵佑恒郁闷的紧——表哥如此,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行礼?虽是有些不乐意,只是长兄在前,也只得有样学样。
毕竟并不是真的少年,陈毓能看出两人确然和让人怎么看都不舒服的严宏不同,尤其是赵佑恒,不情不愿的皱着一张包子脸,当真是颇为搞笑。
不动声色的回了一礼。
瞧出陈毓对赵佑恒两个的态度跟自己明显不同,严宏眼神冷了一下,转念一想,却是愈发有兴味。
果然如贺彦章两个所言,这陈毓颇为傲气。
却也恰恰是这份读书人的傲气,令得严宏益发激动——
就只是京城那些当红的小倌,各色各样的自己见得也多了,这般让人一见就心旌神摇的极品还是头一遭,更不要说,还是出身白鹿书院的天才学子!
竟是很快摆脱了不悦情绪,越发心热起来。
“来来来,我和毓儿、小七当真是一见如故,咱们兄弟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说着探手就想去拉两人到自己两边就座。
却是再一次拉了个空,陈毓正抬眼看过来:
“严公子说笑,只我们兄弟年纪尚小,家中大人嘱咐不可饮酒。”
身形已然错开,得体的把三人让到主位坐下,自己却和小七拿年纪小这一说头坐到了最下首。
严宏依旧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之下,终究贼心不死,竟是强把贺彦章推到上首,自己则朝着小七转了过去——
虽然这陈毓也挺勾人,可总觉得滑不溜丢的,看似容易接近,可你真敢往前靠的话,又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倒是一直不做声的那个小七,瞧着是个性子绵软的。
不然,先去把小七弄到手也成。
却不妨陈毓身形更快,已是抢先坐到了小七的位子。这样一来,自然恰好和严宏挨着。
严宏怔了一下,旋即有些意外——原来自己方才想错了吗,其实这陈毓方才一番作为是欲拒还迎?看自己转移了兴趣,就赶紧又贴过来?
罢了,确然这两人里第一眼吸引了自己的就是陈毓,就容让他些小性子。
却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循着直觉瞧过去,正对上小七暗沉沉的视线,不由更加得意,哎呦喂,那个小美人也吃醋了吗?
“拿最好的酒来——”
说着瞧向陈毓:
“毓弟你莫要拒绝,我这酒可不寻常,都是作为贡酒用的,哥哥不是夸嘴,可真是好喝的紧,也就是你们哥俩罢了,外人便是求我,也甭想要走一滴去。”
一句话说的赵佑恒脸一下黑了,合着自己哥俩坐这儿就是摆设?这严宏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自己两人放在眼里。
那边管家已是用一个镶着金边的盘子托了一小坛子酒过来,人还未至,浓郁的酒香就在周围弥漫开来。
陈毓越发蹙眉,这样的小酒坛子,自己倒是在先生那里见过,乃是先生归乡时,皇上所赐,可不就是朝廷贡酒?
这酒也和陈家的绸缎一般,因打上了皇家的烙印,价钱不是一般的贵,说不好一小杯酒的价钱就够寻常百姓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别看这么一小坛子,可不得上千两?
再结合眼前所见金玉满堂的情景,心情越发低沉——严宏这般挥金如土,难不成家里有金山银山不成?
严锋一个守备,何德何能可以支撑得了儿子这般一掷千金?
虽然知道不应该因为一个严宏就对严锋有看法,却已是对西昌府的前景更加不乐观。
很快各色菜肴也都送上,竟是鱼翅燕窝鲍鱼俱全,难得的是连这个季节根本很难见着的熊掌都有。
配上那价值千金的美酒,当真是愈发耐人寻味。
严宏见陈毓直盯盯的瞧着满满一大桌子菜,却是迟迟不动筷子,只道陈毓是真被自己镇住了,不免有些忘形,竟是亲自执起酒坛给陈毓和小七一一满上,至于旁边的赵佑恒和贺彦章却被丢到了一边——
父亲的下属,严宏眼里自然和家里奴才没什么两样,能让他们作陪,已是看在他们认得两个美人的面子上。偏是美人到了,还不有眼色些赶紧退下,不然这会儿,船舱里就是自己和美人的天下了。
当下也不理那两人,竟是直接拿起酒杯,又把另外两杯酒塞到陈毓和小七手里:
“我和两位弟弟一见如故,来来来,咱们兄弟怎么也得玩个新花样,不然就喝交杯酒?”
那般色眯眯的模样,简直和妓馆里喝花酒一般无二。便是旁边一直伺候的管家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自诩出身京城,这样两个读书人算什么?
方才已是打听了,两人乘坐的是裘家的商船,又知道两人都不姓裘,明显能看出来,这俩少年应该也就是搭乘裘家的船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