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般作风强硬的知府,这会儿竟是用如此柔软的眼神瞧着自己儿子,当真是让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动——倒没想到,这陈知府的软肋竟是他的儿子吗?
陈毓摇头,尚未开口,陈清和已是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瞧着台阶下的严锋父子:
“既是原告被告尽皆都到了,那就公事公办,咱们到大堂上说个清楚吧。严大人以为如何?”
严锋没想到,自己都到了,陈清和还摆出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准备给自己。
本还想着,之前虽是诸多龃龉,可文人自来好面子,又是牵扯到两家的儿子,自己既然亲自前来,陈清和怎么着也要给自己一番面子才是,却不料陈家父子竟是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竟是非得要闹上公堂的模样——
都说知子莫若父,严锋如何不了解这个儿子?在京城里吃了那么大亏,若非弟弟严钊在成国公面前还有些脸面,又亲自央求道国公爷面前,严宏这会儿说不好早被扔到了天牢里去了。
还以为他好歹能受些教训呢,倒不料,竟是甫一来至西昌,便惹出这般事来。
如果说原先还只是猜想,及至这会儿看清陈毓的容貌,严锋立马就知道自己还真是猜对了。
可之前就因为儿子惹了不少对头了,真是强抢知府公子不成又诬赖对方的事闹出来,怕是自己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严锋这会儿第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不能有什么把柄落到陈清和手里。看来,只能让儿子吃些苦头了。
那边严宏看严锋脸色难看,还以为自己老爹的火是冲着不知好歹的陈家父子呢,犹自梗着脖子道:
“哎哟嘿,真是给脸不要脸,还上公堂,以为爷怕了你们还是怎地?爷——呀!”
却是严锋已然抬起手来,朝着严宏右边脸颊上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孽障!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到现在还没个正形!”
口中骂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严宏惨叫着就飞了出去:
“这可是西昌府,哪里是你能胡闹的地方?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回府里去!”
“爹——”严宏艰难的强撑着抬起头来,犹自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竟然是真的,“陈毓那个混账害我——”
没想到儿子这么不上道,严锋好险没给气疯了,不待他说完,劈手撮住严宏胸前衣襟,抬起手来来回回扇了严锋五六个嘴巴,因是习武出身,又唯恐儿子再说出什么贻人把柄的话,严锋这几下当真是用足了力气。
到得最后,严宏整张脸已是肿胀如猪头一般,除了呜呜着流泪,已是再说不出一句话。
严钊终于停了手,却早已是恚怒不已,冷眼瞧着陈清和道:
“陈大人可还满意?哼!”
来日方长,今儿从陈清和这里得到的屈辱将来必要千百倍的还之。
陈毓瞧着却是眉头蹙的愈紧,这会儿如何还瞧不出,严锋此人根本就是个刚愎自用小肚鸡肠的人,这样的人,真是上一世那个忠肝义胆的严锋?
正自沉吟,耳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响,却是王元兄弟及沈允,正抖抖簌簌的跪在自己面前。
实在是方才亲眼见到,连守备大人都不得不服软,三人早自是六神无主,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来至陈毓身前跪倒,也不说话,就只是不停的磕头,很快便磕的头都破了,陈毓不发话,三人却是并不敢停。
一直到头破血流,陈毓才淡然道:
“好了。你们走吧,只记得若要再做此助纣为虐之事,我必不轻饶。”
严宏都走了,再留下这些人又有什么意义?没得坏了爹爹的官声,就得不偿失了。
“小的再也不敢了。”王元抖着嗓子道,心里却是暗恨,这陈毓年纪虽小,却是当真歹毒,非得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磕了这么多头才肯善罢甘休。
王行跟着起身,却是磕的狠了,猛一阵头晕目眩。沈胤忙上前,搀住王行一条胳膊:
“岳父——”
却被王行再次甩开,恨声道:
“沈二公子认错人了吧?我如何有这等福气,有你这个好女婿?!”
说着推开沈胤,跌跌撞撞的离开。
沈允却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衬着他脸上的血,令得整个人益发狼狈:
“二弟,”
又胆怯的瞧着沈乔,可怜兮兮道:
“大伯,刚才是允儿糊涂,犯下那等大错,还请大伯念在侄儿年幼,莫要怪罪才是。”
陈毓和小七在旁边站着,还真是佩服极了这沈允,当真是够不要脸够无耻。
对陈毓二人的异常,沈允只做未觉,依旧殷殷道:“大伯这么久没回来了,不然,回家住些日子?”
即便心里恨不得虚元这会儿就滚,沈允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这么多年都不肯踏进家门,即便眼下自己客气一句,大伯也依旧会拒绝的吧?
那里想到事与愿违,虚元竟是点了点头:
“走吧。”
竟是当先朝着沈府的方向而去。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可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既如此,还要这些虚假的面具做什么?
小七冲陈毓点了点头,便也跟了上去。
沈允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虽是心里暗恨,却也不敢说什么,愣了片刻,忙又小跑着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