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心情搭理陈毓?忙不迭整整衣冠,只等着那温公子出来便上前攀谈。
果不其然,随着温家府门大开,一个温润如玉的蓝袍公子缓步而出。阮玉海瞧了一眼,不觉一愣,这人瞧着,怎么有些面熟啊?不及细思,已是满脸笑容的上前:
“这位就是温公子吧?玉海有礼了。”
温明宇抬起头来,正好迎上阮玉海热切的眼神,微微一怔后点了点头:
“你是,阮公子?”
语气中却不见有多热络。
阮玉海却是丝毫不以为忤——人家可是温家嫡孙,自然有骄傲的资本。甚而因为温明宇竟然认识自己,内心竟是有些窃喜:
“温公子竟识得在下吗?咱们果然是有缘,我也瞧着公子很是面熟呢。”
“面熟?”温明宇眼中闪过一丝揶揄,“阮公子说笑了,咱们昨儿个不是刚在状元楼见过吗,面熟自然在情理之中。”
昨天刚见过?阮玉海顿时一怔——当时一起前往状元楼小聚的怕不有二三十位举子,自己倒是没注意,里面是不是有这位温公子。
啊呀不对,好像里面确实有一个姓温的,应该就是跟陈毓坐在一处。好像当时唯二没有对东泰归附一事大加赞赏的就是陈毓和一个姓温的。只自己当时一心想着给陈毓找不自在,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身边的人,甚而为了贬低陈毓,话语中攻击的对象还顺带捎上了那姓温的。
他们不会,是一个人吧?
眼见得阮玉海一脸的笑意好像打了结,温明宇却是丝毫没有帮着解惑的意思,而是径直往忠义伯府门前而去,不同于方才面对阮玉海时的疏离和揶揄,温明宇脸上的笑容这会儿却是真诚的紧:
“陈公子,昨日一别,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还真是有缘啊。”
那语气真是要多亲热就有多亲热。
阮玉海远远的听见了,好险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这温明宇故意的吧?竟是几乎把自己方才的话给照搬了过去。而且方才对着自己时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倒是对着陈毓,那真是要多谦恭就有多谦恭。
好在并未郁闷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在长街的尽头响起,却是三骑快马正风驰电掣般而至,看到马上人,陈府也好,阮府也罢,加上温府的人,神情竟是一个赛一个的激动。
好在马上人也不负众望,还没从马背上趴下来就一叠连声的道:
“恭喜少爷,中了。”
“少爷中了第九名进士。”太过兴奋,阮府管家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温府那边也传来一片欢声雷动:
“啊呀,咱们少爷竟是中了第二名的亚元吗?快进府给老太爷道喜。”
饶是温明宇也算少年老成,闻言也站不住脚,匆匆向陈毓一拱手,便忙忙的转身往府里而去。
走到一半又站住,却是跑在最后面的陈府管家终于到了,陈毓还没有发问,温明宇已是兴致勃勃的开口:
“你们家公子定然也中了吧?”
“可不。”马上的正是陈府管家陈元。待察觉温明宇竟是崇安街那处宰相府第的公子,顿时激动不已——
和初入伯爵府的兴奋不同,这几月来陈元也是充分体会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像自家这样的门第,别说崇安街了,就是崇文街的老住户,都没有几户瞧得上忠义伯府的。好在自家有个这么能干的少爷。
听温明宇主动问及,陈元顿时自豪的不得了,一挺胸脯道:
“不瞒公子说,我们少爷中了,”
说道这里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抖:“第一名,我们少爷是第一名的会元呢。”
阮玉海正好即将步入家门,听到陈元嚎的这一嗓子,顿时神情一僵,只觉进士及第的喜悦顿时消失殆尽。
而随着报喜队伍的到来,崇文街竟然出了个会元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听说之前声名不显的忠义伯府陈家公子竟然力压宰相嫡孙中了会元,不独崇文街,便是崇安街的深宅大院也产生了一定的动荡。
据说便是那位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的潘家小姐潘雅云,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当场摔了茶盏,一连说了三声不可能。至于说阮家,因为这消息失眠的更不是一个两个……
☆、第167章 殿试
三月二十二,天光晴好,春风和煦。殿试日也在一众举子的期盼中如期而至。
一大早陈毓就沐浴更衣。
虽已是三月天气,却依旧春寒料峭。
只即便是冬月里,陈毓也不过着一件简便棉袍罢了,这时候虽还有些冷意,陈毓却是不惧的,只从李静文送来的众多衣服中拣了件湖蓝色的儒袍穿上,越发衬得人剑眉英挺、龙章凤姿。
瞧着已是足足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李静文眼睛一阵阵的发酸。
一晃数年,当初那个糯糯着喊自己姨母的小娃娃,已经长大成人了,还这般有出息——
老爷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进士及第,每每论及此事,未尝不黯然神伤。本想着毓儿即便如何天资聪颖,怕也要蹉跎几年才能学业有成,再不料竟是在这弱冠之年便举业有成,更是高中会员之名。
昨儿个收到老爷的家书,信中斑斑点点全是泪痕,足见老爷有多激动。
便是姐姐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娘,你也用些。”看母亲一直怔怔的瞧着自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陈毓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上一世的自己,这会儿正因为手刃凶徒而亡命奔逃,何尝有这般安然的生活?至于说父母倶在,以自己为荣,更是做梦也不可得。
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经历过茫然四顾身边再无一个亲人的痛苦绝望,再没有比守住眼前的幸福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