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海港迎来了早晨的太阳,秦箫率先睁开眼睛醒来。
她朝右侧躺,所以一睁眼就看见,她放在枕头上的右手,被一只冷白修长的大手倒扣在掌心,连同将她的手腕都捂得暖烘烘。
她皮肤没有他白,手放在一起,肤色对比明显。黎明的初光中,他的手白得像块玉石。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一张安静的睡颜。
lee是趴着睡的,光着上身也不怕夜里着凉,那张混血中带点清秀的小脸,此刻正埋在鹅绒枕头边缘,额前垂下几丝碎发,像个逗号似的盖在他的右眼皮上,眉目完全舒展开,显得乖巧又无害。
这张脸实在太年轻,太具有欺骗性,皮肤质感简直像个孩子。
睡得这么香沉,杀起人来却连眼都不眨。
30岁的人和20岁的人,身体素质终归是不一样的。秦箫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了就要起床,她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撑坐起身。
昨夜折腾了那么久,最后还是住了酒店,连澡都没有洗,直接倒头就睡。他们没有盖被子,身下铺着一层玫瑰,原本是爱心的造型,是酒店节日特地为客人准备的,现在那些红色花瓣全部揉乱了,挂在两人身上。
秦箫抖落花瓣,正要下床洗漱,突然看见lee的后背上有许多结痂的新伤。
像掉了毛的秃皮刺猬,似乎下半身也有。
她伸手拨开一点他的裤腰,lee哼哼一声,但没有睁眼。
“别看了……”他半睡半醒地说,“前两天被人暗算了一把,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被他们炸成炮筒……”
秦箫皱起眉,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这么严重?怎么没听你说?”
“忘了嘛。”
“抹药没有?现在还疼吗?”
“只是皮肉伤,这点疼算什么……”
这小子的痛觉神经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而且……
“你昨晚叫得挺厉害。”秦箫意味深长道,“那算什么伤呢?”
“……”
“起来,别装睡。”
“……”
lee埋在枕头里,纹丝不动,可是耳朵却逐渐红了起来,他手臂一伸,抓过她的枕头盖在自己脸上,闷声闷气地抱怨:
“好困啊,让我再睡会儿……”
“……”
居然也知道害羞。
秦箫不再逗他了。她踩着花瓣,在床上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床的四周,用脚踢踢他的屁股,“醒了就别睡了,脏死了,你先去洗澡。”
她一步跨下床,径直去洗漱间。当lee起床走进来时,她正好刷完牙要出去。他从门后伸出脑袋,眼巴巴望她背影说:“宝贝儿,你不洗么?”
“你先。”
“客气什么,不如一起?”
秦箫懒得搭理。她拉开窗帘,面朝阳光和大海,手臂交叉向上伸展,活动了一下身体。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洗澡的水声。
她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看洗漱间的方向,旋即转身趴到地上,伸手去够昨晚踢落在床底的手提包。
包包很小,原本装着口红纸巾一类的东西,早就被她扔掉了,现在只有一部手机静静躺在里面。这是陈砺的手机。她定了定神,将手机开机,走回窗帘旁,发短信给范晓志:「找个理由,过来见我。秦。」
发完短信,她不等回复,立刻关机装回包里,重新扔到床底下。
两人洗完澡,吃了一顿简易的早餐,清清爽爽离开酒店。lee开车时,突然提议道:“可以陪我去看个珠宝展吗?就在附近不远。”
她不想去,但他极力怂恿她去。
敌不过一张巧嘴,最后还是去了。
确实不远。早上九点,坐落在海港西岸的现代艺术博览中心才刚刚开门。此次珠宝活动展为期三个月,展品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首饰,以宝石为主。
中心的c位展台是来自e国皇室镶嵌着祖母绿的蛇夫钻石冠冕,四十二颗拇指盖大小的水滴形钻石,从中心向两侧对称排开,镶嵌在沉重的蛇形金属底座上,像一颗颗静止的钟摆,随着观赏者角度的变化,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秦箫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扭头发现lee拿出相机在拍照,他站在一个蓝宝石项链前,不停地变换位置,似乎想要找到最佳拍照角度。
同一个展品,连拍了二十几张,那专业的姿势,倒真有几分像摄影艺术家。
照这样下去,一上午都逛不完。不过,那模样不像作假。秦箫在一旁看到,他目光专注,是真情实意地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宝石,每一个都研究得很仔细。他知道她不感兴趣,所以用开玩笑的方式和她谈起展品的来历:天文,美术,占星,宗教……这些旁门左道的知识,他几乎无一不通。说到宝石的切割角度和光反射的关系时,那神情仿佛他就是珠宝设计师本人。
秦箫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耐心地听他说完,倾听是一种尊重,她一次也没有打断。她并非不能理解。钻石和珠宝,往往与权力和财富挂钩,后两样东西总是会让人心动。
只不过,她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更现实,也更直接。
逛完一个主题馆,坐下休息。lee一只手臂搭在她身后,问她有何见解。秦箫对展品印象不深,只记得展台中央的冠冕,敷衍几句还可以。lee便打趣说想要的话可以送她一个。
秦箫一听,觉得他又开始犯傻了。
这里不是商场,艺术品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他说得那样轻松,令她起了疑心。
“你想干什么?”
“我在想象。”lee两手迭在椅背上,垫着下巴,出神似地看着她的侧脸说,“想象你带着王冠的样子,一定很合适。”
秦箫因他话里的某种暗示,心底一下子警觉起来,她面上只是笑笑。
“二百克拉的钻石,戴在头上,怕是连脖子都不能要了,拍完没有?是不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