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飞灰 余酲 2578 字 1天前

易晖这才知道这个家里又请了阿姨。

想来也是,周晋珩不擅打理生活琐事,从前烧个水都嫌费劲,怎么可能把家里收拾得如此井井有条?早上的煎蛋大约是他偶然心血来潮的产物。

下厨的人换了,晚餐比早餐丰盛许多,糖醋鱼,宫保鸡丁,松仁玉米,菠萝咕噜肉,外加一道冬瓜排骨汤,都是家常菜,却都做出了堪比酒店大厨的专业水准,酸甜可口,比之前的阿姨手艺还要好。

“易先生还满意吗?”笑起来很憨厚的阿姨在一旁询问,“这些菜都是按照周先生的要求置办的,周先生说您好甜口,每样菜我都多放糖少放盐。”

易晖不确定这话是周晋珩吩咐的,还是阿姨自己愿意多嘴邀功。

他没抬头看对面的人,在赞美了阿姨的手艺之后,当着周晋珩的面纠正称呼:“我不姓易,我姓江。”

接下来几天,易晖继续早出晚归,每天踩着十二个小时的线回来,比学生上早读课踩点进教室还准,剩下的十二个小时大多花在睡觉上。

他心安理得地钻协议的漏洞,但凡在家里,他就紧闭房门,迫不得已要用洗手间,他必定先趴在门板上听,确定楼下没动静,才开门下楼。

次数多了,难免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比如今晚,易晖换下几件衣服打算洗,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下,没注意到卫生间门缝下漏出的光,推拉门打开一半,才发现里面有人。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周晋珩的质问般的声音阻止了他即将把门推回去的动作。易晖僵在原地,后知后觉自己没必要躲,便抱着盆走了进去。

卫生间很大,站两个人绰绰有余。易晖在水池前搓洗衣服,周晋珩斜靠在水池边上,手里捏着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面向镜子,不知在看什么。

在“放着让阿姨洗吧”、“今天在外面玩了什么”以及“喝果汁吗”三句话均未得到回应后,周晋珩轻笑出声,用易拉罐轻碰了一下易晖的肩:“别不理我啊……”

不记得有多久没听到他这样混不吝的调调,易晖手上动作顿了下,然后加快速度,随便搓了几下就拧干要走,行至门口,被周晋珩突然撑在门框上的胳膊拦住去路。

“就这么讨厌我?”

易晖没抬头,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周晋珩在无人目及的地方保持笑容,声音却在细微颤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一笑吗?”

易晖不知道该怎么笑,只要踏进这间屋子,他就不会笑了。

以前会笑是因为傻,因为他是易晖。现在他是江一晖了,下定决心活下去的时候,他就决定放弃过去的一切,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那些纠缠着他的过往,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他都要统统抛下。即便暂时忘不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妥协回头,他还是傻子的时候就知道说话算话,没道理变聪明了反而忘却自尊出尔反尔。

再说协议是周晋珩定的,他只是按照条款执行,只要不出错,周晋珩就拿他没办法。

那天晚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易晖没在楼下洗手间里碰到人。有时候早餐时间也看不到他,阿姨说他天还没亮就出去了。

被黑只是暂时的,就算因为这事流失一部分粉丝,他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当红明星,没戏拍也少不得被公司塞一些临时通告。

他不在家,易晖只觉得轻松,偶尔也早回来半小时,帮阿姨一起准备晚饭。

“周先生说了,他不在家也要做满四菜一汤。”阿姨一边洗菜一边说,“他说您嘴刁着呢,问起来什么都吃,等菜上桌了,还是只盯着自己喜欢的夹。”

易晖不知道这是周晋珩什么时候说过的话,只觉得不舒服,心口闷得厉害。

像听了一只被囚禁的金丝雀的故事,饲养者对它但凡有一丁点好,它就该感恩戴德,就该涌泉相报,不管这只鸟儿被抓来的时候折断了腿,还是伤了翅膀。

食不下咽,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筷子上楼去了。半夜醒来听到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串由远及近的平稳脚步声,易晖翻身换个姿势侧躺,闭着眼睛良久才再次入眠。

早上起床下楼,家里果然又多出东西,一个蓝色的小喷壶,昨天晚上他跟阿姨提了一次,说浇花的壶喷嘴坏了。

之前也是,他需要什么,那样东西便会不期然出现在他附近,鞋刷、花露水、充电器……有时候他还没用到,东西已经预先到位了。

可能是跟某个混蛋学的,易晖想。可是用这种手段把他绑来,又对他好,这算什么呢?

这跟借用其他人的身份接近他,别有用心地照顾他,有什么分别?

他或许会感激,但绝不会领情。

如果这些东西不是出现在别人的地盘上,而是像从前那样指名道姓地送给他,他会一件一件收起来,然后全部丢出去。

作者有话说:互动会越来越多,老母亲不禁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五章

七到八月是s市最热的月份,即便江一晖天生体寒,在小镇经历完高温烘烤,又换个地方继续,也不太受得住。

备在门口的遮阳伞易晖从来不拿,有一回阿姨给他塞进书包里,他晚上回来又把伞放回原处。

“是不是怕别人笑话,不好意思打伞?”阿姨劝道,“外面日头这么大,男孩子也要防晒的嘛,这么下去小心中暑哦。”

承她吉言,这天离家最近的kfc满座,易晖顶着烈日又走了两条街找到一家有座的咖啡厅,待在室内的时候就头晕眼花,直冒虚汗,晚上从店里出来又被迎面卷来的热浪扑得发懵,到家饭还没吃就倒下了。

阿姨的工作时间是上午九点到晚上七点,怕易晖没人照顾,待到夜里近十点才走。

中暑再加上吹冷气感冒双病齐下,意识迷糊间,易晖听见阿姨边给他额头上敷湿毛巾边唠叨:“这么热成天往外跑,伞也不肯打,唉,现在的小两口闹矛盾都这么折腾?”

易晖想否认,想反驳,可他是在太难受了,神智也昏聩不清,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在阿姨的唠叨声中沉沉入睡。

好像做了一个梦,有双干燥温暖的大手覆上他的手背,握住了他被冷汗浸湿的手,又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腹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下,捏着他的那只手五指收拢,攥得更紧。

易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他的眼皮沉重,重到一条接收光源的缝都无法撑开。

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