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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接连来了好几个说亲的媒人,都是选的孟六姑娘,理由自然同金阳伯夫人是一样的。
胡氏没敢再让孟六姑娘出来见客人,都自己见后一一回绝了,却不敢随意澄清那不实的传言。
一来,贸然澄清根本没用;二来,胡氏心里有些怵孟珩会有什么后手。
她一边暗自惧怕着,一边又在心中狠狠诅咒孟府从老夫人到其余三房的所有人。
——从她嫁到孟府的那天开始,孟老夫人就没正眼看过她几次,另外三房的人更是自己其乐融融,将她排挤在外。
既然孟府容不下四房,那四房为自己谋取利益,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胡氏焦急地等待着宫中胡贵妃回信的同时,严令禁止了孟六姑娘的外出,对外称她是去湖边时着了凉,正在养病,暂时先糊弄了过去。
另外,她还有一件要操心的头等大事:如何向武定侯道歉的办法。
她正在焦头烂额的当头上,身边嬷嬷就来回报说孟娉婷和盛卿卿又结伴出门去了的事情,顿时眉头一皱,冷笑道,“她们倒是高兴闲散得很!”
嬷嬷小声地说,“夫人,孟府这么多姑娘,外头有什么传闻时,弄错了一两个,不也正常得很?”
胡氏正要骂人,突地又合嘴思考了一会儿,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小六的传言推到别的几个丫头身上去?”
她虽然愤怒又嫉妒,但还不至于没脑子到这份上,略一想便直接推翻了这个办法。
“还不是和大房二房三房撕破脸的时候。”
“府里不是还有个表姑娘吗?”嬷嬷道。
胡氏一瞬间还真有点动心,但她飞快地反应过来,沉着脸扇了嬷嬷一个耳光,训斥道,“现在为什么这么走投无路你还不明白吗?瞒不过孟珩的眼睛耳朵,为难盛卿卿就是在找死!”
嬷嬷被打得偏过了头去,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说话了。
胡氏表情阴沉地低头把玩了片刻手里的拜帖,斟酌了许久才慢慢地道,“但这主意也不是全都不可取。”
她只要不明说,光凭暗示,孟珩也没办法给她定罪。
胡氏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自己的办法,觉得有戏,便写了封言辞诚恳的拜帖着人送去了武定侯府。
——很快被送了回来,还被拒绝了。
胡氏咬牙寻思半晌,辗转找了一位长辈帮忙代送拜帖后,终于得到了武定侯夫人的同意。
胡氏厚着脸皮跟长辈一同进到武定侯府里,见到武定侯夫人后,便挂起了一脸愧疚的表情,颇为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地道歉送上赔礼,最后又道,“我女儿前日本就染了风寒,那日金阳伯夫人来时已有些热度,说出那话后自己也愧疚不已,当晚便哭得病倒了,否则今日定也要将她带来向侯夫人道歉的。”
武定侯夫人不置可否,她甚至看都没多看胡氏一眼。
给胡氏当了桥的长辈不得不圆了句场,“说话这么口没遮拦,要是换个心眼小些的,还不知道怎么报复。”
武定侯夫人冷笑了一声,“我这人就是心眼小,没听说过?”
这位武定侯夫人的经历很不一般——她曾经女扮男装随年轻时的武定侯上战场杀敌过,入军四年才因一次重伤被武定侯戳穿身份,倒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段缘分。
大约正是因为这段从军杀敌的过去,武定侯夫人是诰命夫人里最不像诰命的那一个——一言不合,提枪就上。
胡氏讪笑一声,擦着冷汗试图转移话题,“小六是被我纵得太过调皮了,这个年纪还不懂事,不仅比不上她的姐姐们,就连才来孟府没多久的表姐都比不上,真真叫我汗颜。”
她说着,小心地看了一眼武定侯夫人,见对方冷冷笑着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自己说了下去。
“那从江陵来的表姑娘可真是人见人夸,性格温温柔柔的,讲话也温温柔柔的,小六要是有她一半善良,我就叩谢老天爷了。”
“江陵?”武定侯夫人还真被吸引了一点注意力。
“正是,”胡氏精神一震,露出了个怜惜的眼神来,“才十六岁的年纪,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这不,前不久刚到孟府来,看着孤苦伶仃又那么懂事,体贴更是一等一的,怎么命就这么苦呢。”
武定侯夫人短促地从喉咙里挤了个“呵”出来,道,“那江陵城破时她十二岁还不到,家里人都死完了,她一个人处理后事、守完了孝、又一个人千里迢迢赶到汴京来,你却觉得这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
真温温柔柔,早活不下去了。
从江陵赶来汴京的,怕不是朵食人花。
胡氏连忙道,“侯夫人这是不曾见过她,人人都是这么夸的,绝无假话。”
武定侯夫人哼了一声,没了说话的兴致,她道,“行了,我知道你今日来做什么的,你女儿说的话虽然难听,我也不至于和个小辈喊打喊杀——你带来的东西,我都不收,你全都拿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胡氏小小地松了口气,也没多留,赶紧起身告辞了。
——反正事情也揭过了,她也想方设法把盛卿卿的温柔善良在武定侯夫人面前强调过了,至于武定侯夫人信不信,便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
胡氏前脚刚走,武定侯夫人立刻一板脸,拍着桌子道,“什么玩意儿,道歉都不诚心,扯谎就算了,还想祸水东引到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身上,什么狗屁长辈?当我瞎了聋了,这都听不出来?”
她边说边扭头朝后面道,“你都听见了?还劝我什么指不定是误会,没见你婶婶那天回来都气得哭了,能有什么误会!”
从正厅后面,一张木制的轮椅缓缓被推了出来。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名风神轩举的年轻人,他温润地笑了笑,道,“我说那话,是安慰母亲与婶婶不必同杂人计较,母亲还真信了不成?胡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几个姓胡的是能看的?”
武定侯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这么能说会道,我刚怎么就没让你出来气孟胡氏一顿?”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打着轮椅的扶手,“但她刚才提到的表姑娘,连我也有所耳闻。”
“真那么‘温温柔柔’?”武定侯夫人嗤笑着问道。
年轻人噙着笑道,“至少,她来汴京这么久,我没听过任何人说她的一句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