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绵泽盘于身前的手腕不轻易放了下来,搁在自己身侧,与她的裙裾一寸之距,在辇轿的移动中,轻轻摩擦,那柔软的布料触于肌肤,令他的声音也比先前更软,“按你这说法,我若是逼你就范,就是你不值钱,那是我贬低了你。我若是纵着你,只怕你这无价之宝,到我牙齿掉光也落不到手中。夏楚,你为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皇太孙之才,可安邦定国,难道竟无信心让一个小女子心甘情愿的臣服?”她语带笑意,似是无心,其实有心,句句都在拿捏他身为皇族身为储君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赵绵泽眉梢微动,“难得你能恭维我一句。”
她浅笑,“我两年前也总是恭维你的,你都忘了?”
“没忘,你的恭维里,三分是讽刺,七分是反嗤,连一分真心都无。”他像是想起一些好笑的过往来,一双略显凝重的眼,突地掠起一抹笑意,侧眸,盯着她,“我那一只紫冠鸽,得来可不容易,巴巴差人送到府上,结果你第二日告诉我,鸽子汤很鲜美。”
夏初七眸色一暗,似有水波从眼中划过。
把那么贵重的鸽子拿来炖汤,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她能说,这件事她也无辜吗?炖汤的另有其人。那个腹黑到极点的主儿,明明呷了醋,还装着满不在乎。一想到赵十九板着冷脸将一只煮熟的鸽子放入她的碗中,让她带回去好好养着时傲娇的样子,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掠过一抹笑容,轻轻一叹。
“是啊,好鲜美的鸽子汤。”
听她又重复这话,赵绵泽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不曾想,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浅笑时的眉眼,像一个孩子。
“我长那么大,就没有喝过那么美的鸽子汤。”
“喜欢就好,你这剑伤得养,回去我每日差人为你炖来。”
“不必了。”夏初七笑了,“只怕再怎样炖,也不如那一碗。”
人家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是鸽汤一万,只饮一碗。
在她浅浅的笑意里,赵绵泽似是悟到了一些什么,清隽的眉目敛起,未再与她说话。她也像是累了,不再看他,扯过他身后的靠垫来,一点不客气地垫在自己受伤的肩下,那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拿他当储君的样子,竟是让赵绵泽眉目一热,心情倏地又好转。
“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唤你。”
夏初七若有似无的“嗯”一声,像是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与他保持距离,不远不近,似远似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如果她一回京就告诉他,她忘记赵樽了,想要像以前的夏楚一样,好好地与他相处,要嫁与他,无比的心甘情愿,他会相信吗?不会。
只有这样,才是她该有的状态。
闭上眼睛,静默里,她不敢去看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街。
因为熟悉,所以害怕。
因为陌生,所以也害怕。
尽管身边有无数人,她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深海浮沉。
辇轿停下来时,她以为到了东宫。
可从打开的帘子看过去,却是东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