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陈景单膝跪在地上,高仰着头,声音悲愤且沉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泪水分明在眼眶里打转,“末将愿出门迎战,不破京军,誓不回城。”
“属下也愿前往,不破京军,誓不回城。”甲一跪了下来。
“属下愿前往,不破京军,誓不回城。”
一个人跪了下来,一排人跪了下来,一群群人都跪了下来。
“我们都愿意前往。不破京军,誓不回城。”
北平城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我们都不怕死,不破京军,誓不回城。”
赵樽凉凉的目光里,一片冰冷。那一百多人的死亡,像一束愤怒的火种,燃烧在晋军的心上,也燃烧在他的心上,他其实早就该毫不犹豫地拿起战刀,为了这些人去战斗。但他知道,他还缺一个火候。那个时候杀出去,将会枉死更多的人。
哀兵必胜,悲愤可以让人无惧。
“唰”一声,赵樽猛地拔出腰间长剑。
一步步走向垛墙边上,他面向着京军,声色俱厉。
“要破北平,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誓死追随晋王殿下,要破北平,便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早已做好准备的晋军,沸腾的热血被烧到极限,他们赤红着双眼,满腔恨意化成了复仇的力量,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穿过苍穹,直贯长空。
风动马嘶,旌旗飒飒!
呐喊呼啸,云层千里密集,气氛紧张而压抑。
邬成坤兵临城下,北平一战在所难免。可赵樽手底下的晋军人数不足十万,即便群情激昂,拼死护城,但在数量上与永定门外的京军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历史上有不少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听上去很是激动人心,让人热血沸腾,但其惨烈程度,非史书上那三言两语说得那么轻松。
“胜负”不仅仅是两个字眼,还是人命,无数人的性命。
城楼上瑟瑟的秋风,卷起赵樽身上黑色裹边的披风。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如同此时每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脏,紧张、期待、不安,五味陈杂……
“殿下!事不宜迟,下命令吧。”
陈景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目赤红,上前请命。
轻“嗯”一声,赵樽像是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他一步一步沿着城楼的台阶走下,一张布满阴云的面孔上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阴霾与冷鸷,身上战甲闪着冰冷冷的光芒,仿佛刀尖一般锋利……
“赵十九——”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夏初七小声喊了一句。
赵樽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在青石砌成的台阶上头,面色苍白的小妇人就那般站立着,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唇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在给即将出征的夫婿鼓励,又像是在与他依依惜别。
若不是他目力极好,一眼便看见她眸底隐忍的紧张与强抑下的慌乱,他一定会认为她真的很轻松,一点也不惧。
一场看上去胜负明显的战争,没有人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