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整个北平城的老百姓也都不怕死。
一些年老的、无力的妇孺,他们没有武器,有的回家拿着菜刀,有的提着板凳自发组成了人墙,阻止京师突入城池。有的人甚至把家里的门板拆了下来,帮着转移晋军的伤兵,完全不惧京军的刀戟……清晨的薄雾中,看上去嘈杂纷乱的永定门,一切却是井井有序,让远道而来的京军大惊失色,军心涣散。
“啊!”一声惨叫。
赵樽的面前又一个人倒下。
“我的娘啊!天啊……”
来得及喊娘的人是幸运的。
更多的人,一个字都没出口,便为了一场原本与他们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战争,祭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在死亡的阴影面前,在“冷面阎王”震慑面前,京军阵形散乱了,被晋军里的那一支蒙族骑兵“泰安卫”冲击的七零八落。
赵樽冷冷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纵马向前几步,举剑一呼,“晋军听令,邬成坤纵兵为恶,屠杀百姓,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为枉死的百姓报仇!”
“报仇,报仇!”
复仇之火,越烧越旺。
兵败如山倒,混乱之中,邬成坤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隔着人群看向远处卓然而立的赵樽,一双赤红的眼睛,渐渐凉却。
京军的包围圈早就冲散了。
无数的兵士都化成了尸体,倒在他的面前。
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始料未及。
更没有想到,会输得这么惨。
难道真就这样回天乏术了?他表情呆滞片刻,突地回头,朝身侧的副将大吼一声。
“快,向兰尚书求援。”
除去今日围攻北平府永定门的人,京军还有至少一半的兵力,屯于十里外的大黄沟,在兰子安的掌握手上。
在他们前往叫阵之前,兰子安给了赵樽两日期限,自是不同意邬成坤的举动。可邬成坤素来看不上兰子安少年得势的样子,嘲笑他一介书生意气,根本就不懂得带兵打仗,一意孤行要逼赵樽弃城投降。可他哪会想到,“软”了这样久的赵樽,原来早有准备。
在看见神机营携带诡异的火器加入战场时,他便已经恍然大悟了——原本一切都是圈套,在他得意忘形时,早就已经钻入了赵樽的计谋里。
赵樽兵力是少,如果与他硬战,胜负难说。
但赵樽不跑,不走,不战,分明是假。
若是他没有野心,又如何会训练一支那么强大的神机营?若是他没有野心,那些不知打哪钻出来的蒙族骑兵,又是来自何处?
他终于懂得了,赵樽想要的是一个起兵的正当理由,一个做给天下百姓看的理由,同样,他也需要一个反败为胜的心理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