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还要留一部分人轮值,并不是说闭市之后整个西市全无一人。实际上,“东篱下”及附近两家客栈都是有人的,并不严格按照官方清市的标准执行。
刘云涛匆匆赶回西市署,西市署的人尚未离开,因为将要闭市,原本游戈在外的人此时也都回了衙门,只等巡视完街市,该回来轮值的轮值,该回家的回家。刘云涛攘臂一呼,整个西市署顿时全被惊动了。
李市长号召大家去围赖大柱的院子?
众肆长、胥师、贾师等面面相觑,那些手下人则全都望向了他们,观其行止。
大账房静默片刻,忽地越众而出,神色激愤:“赖大柱竟然纵人为恶,掳掠李市长妻子,国法不容、道义亦不容!我等忝为西市署一员,市长遭人欺辱,就是我等遭人欺辱,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托着一个脑袋,何所惧之?安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此等事传扬出去,我西市署上下尚有颜面见人乎?老朽不才,愿为市长鼓而呼,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大账房说完,拔腿就走。
旁边一个肆长与其相熟,马上拉住他,低声道:“大账房何以如此激愤?”
大账房不动声色,悄声道:“风云起矣,李市长若是跃过龙门,你我则要高升一步,机不可失!”
那肆长道:“对头可是赖大柱,八梁之中排名第二的人物。李市长那小胳膊拧得过这样的大腿?胆敢挑衅赖大柱,恐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账房掩口咳嗽一声,低声道:“蠢货!李市长死不死,关你我何事?李市长成,则你我鸡犬升天。李市长败,你我再改换门庭便是!如今你我为人手下,听人号令,再寻常不过,还能显得你我忠诚,就算赖大柱接管了西市署,也必高看你我一眼!”
大账房说完这句话,便跟一只大公鸡似的,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诸人之中,大账房是最没武力值的一个,手下也只是七八个只会耍弄算盘珠子的主儿,真要打起来恐怕还真是只能“鼓能呼”,不过西市署诸人中,若论到智谋算计,各司各房的执事却最是服他。
大账房这一走,那肆长略一思量,也是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那肆长一走,他的部下别无反择,马上闹哄哄地追了上去。
剩下一堆胥吏、贾师、肆长、司暴、司稽、质人、廛人、司门、司关、税吏彼此看看,有那福至心灵的,马上追随而去。有那不知所谓,只觉得聪明人如大账房都去了,跟去才是道理。
他们一走,他们的部下也自跟去。
再剩下一群人,就都是从众心理了。反正自己拿不定主意,既然有人出头,跟去便是。天塌下来有先去的人顶着,何惧之有?登时一帮人闹闹哄哄,顷刻之间,西市署为之一空。
这其中如司暴、司稽等人管的本就是治安方面的事,手下打手最多,一个个提着哨棒,扛着梭枪,浩浩荡荡,杀气腾腾。如此一幕,怎么可能瞒得过“楼上楼”的常剑南?
常剑南得到消息,走到一扇窗前,推开窗子,按着窗沿俯瞰街头。这是他的王国,赖大柱府前人马越聚越多,吵吵嚷嚷,棍棒舞动,颇为激烈,可是从此处看下去,那么多的人却渺小如一群蚂蚁。
一个人蹲在地上,好奇地观看一群蚂蚁大战,那是怎样的感觉?
常剑南面带微笑,心中波澜不惊。
旁边一个前来报讯的青衣侍卫静静肃立,没有刻意地挺拔如枪,也没有丝毫的散漫之态,往那儿一站,安静得如同壁角的一根立柱。
半晌,常剑南缓缓地道:“你去,把那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带回来!”
青衣人眉锋微微一挑,不过这只是他心里头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脸上却是没有带出半分表情。他向常剑南微微欠身,轻轻退了出去。直到房门拉上,青衣人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