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令说完,便转身看向巍峨静立的“东篱下”,沉声道:“去!拘王恒久到案!”
只有四个衙役,向他一抱拳,拔足便向东篱下行去!
走向东篱下的只有四个人,外边却有长安县马快步快、捕虞候一干人等,武侯铺、不良人、街使、巡使等一干官员的随从,若遇抗法,“东篱下”顷刻间得演一出全武行。
楼楼,最高层。
常剑南穿着大袖,赤着双足,踩在原木的地板,俯瞰着街情形,许久许久,长叹一声:“想不到,那李鱼真是一个福将,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尘埃落定了。”
在他身后,站立着两个人,两个年人,身体已有些发福,但站立的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枪,明眼人一看知道,这两人必是百战老军出身,哪怕是有些钝了,依旧是两柄杀气逼人的刀!
其一人沉默了一下,道:“大哥觉得,还不够?”
常剑南轻轻摇头:“不够,不够!须得破而后立,才能气象一新!现在只动了一个王恒久,一个赖跃飞,元气未伤,何谈破而后立?”
常剑南微微蹙眉,带着忧色,看向鳞次栉的连绵建筑:“你们应该知道,这西市之主,在我之前,没一个人能坐稳三年。外敌、内患,觊觎这个聚宝盆的人层出不穷!直到我坐在这个位子,十年了啊……”
常剑南缓缓地道:“我想留给良辰美景一座稳如泰山的‘东篱下’。她们还年轻,只要稳十年,她们成熟了,有能力控制这里!她们,需要时间培养自己的人!”
另一个老军忍不住道:“大哥,两位贤侄女儿正当青春年少,也该为她们考虑成家了。若是挑得两个少年俊杰辅佐,岂非也能替她们有所分担?”
常剑南脸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气,半晌才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没时间帮她们挑女婿,只能……先替她们打好根基。”
常剑南忽然回身,望着他:“你知道我给她们留下的遗嘱是怎么写的吗?”
那个老军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揣着常老大半年前写下的遗书,须臾不曾离身。那老军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只负责,到时候把它交到两位姑娘手!”
常剑南笑了笑,沉默片刻,道:“还是有些遗憾,四梁八柱十六桁,倒下的太少啦!倒下的少,还立得住!想重建,难喽!那些尾大不掉者,等我一死,难免对她们姐儿俩生出轻视之心,只能交给她们自己去扑腾了。”
两个老军听他坦然交待后事,脸不禁露出黯然之色。
常剑南轻轻吁了口气,道:“洪辰耀那老小子,倒还懂得进退,没往里掺和。他既然没有往爬的野心,那让他辅佐我的女儿吧。叫人去喊一声,让他从少华山赶紧给我滚回来!”
两个老军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轻轻颔首:“是!”
王恒久房间的屏风后面,支着一张床榻,那是王恒久平素午睡的所在,此时那榻却躺着一个人,断了一臂,血把床榻都浸染了。他大腿插着一口短匕,直没至柄,最骇人的是,额头钉着一口飞刀,射入足有三寸。
但他居然还有气,生命力也是顽强,只是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看起来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生命力再是旺盛,也只是在缓慢地流逝而已。
王恒久望着榻昏迷的赖跃飞,轻轻叹了口气:“天不佑我,生出李鱼这样一个怪物来,我苦心经营,十年心血,尽数毁于一旦啊!”
榻前单膝跪着七个青衣人,脸身,也有伤痕,但看得出来,伤势皆轻,不影响行动。
头前一人道:“大梁,我们护送你离开吧!”
王恒久摇头轻笑:“我无处去!隐姓埋名,苟延残喘?对一个曾叱咤风云的人来说,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