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该是夏虫奏鸣的夜,虫子们却不漏一丝声响,怕是这浓重的夜色像一床厚棉被把人间重重地捂住;
透不了一丝风、一啖气的除了夏夜的虫,还有这汴王府的每个人。
大院里的仆人层层围困着一个女娃儿和一个躺在血泊里的妇人,
仆人们手中的火把把汴王府照得火光冲天,远远看着好似一把满是杀气的剑破开了靛蓝的夜色,而近近瞧见火光照得人影晃荡,像鬼魅魍魉围着一儿一妇。
凝固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了小孩儿的低声啜泣和刀片相撞的叮当,那个蹲在妇人身旁的女娃儿紧了紧后槽牙,开口道:
“不是我阿母做的!”
清脆的稚音划开了死寂的气氛,众人悄悄抬起眼、抬起头觑了觑那个站在台阶上俯视大院众生的年轻男人。
见到那个八尺的年轻男人一身浓郁的戾气,像主宰这沉没人间鲜活的夜色的王,两道剑眉紧紧蹙着,一双丹凤眼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娃儿,那张小圆脸虽沾了灰和血,犹衬得那双包着一汪泪的大眼更水灵,乍看下我见犹怜的娇柔,但那紧抿的嘴角和绷得鼓鼓的咬肌,透露出眼前这个总角的女娃娃有一股倔强的脾气。
倒是个不怕死的娃儿。
年轻男人眯了眯眼,正当发落的时候,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窜出了一位衣袍被血污洇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老医者,弓着腰抱着拳哆嗦着声线禀报:
“少王爷,白姑娘醒转过来了。”
丹凤眼瞪了一眼面前梗着腰杆的女娃娃,年轻男人甩过衣袖跟着老医者进入了房间,留下一群奴仆觑着眼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好擅自拿捏院子中央一儿一妇的主意。
血,都是血的味道,外间的角落咕噜咕噜熬着浓烈的药汁味都掩盖不了血的铁腥。纵然经历过不少血搏战场的萧憬衡,迈进房间的一瞬间也被这股血气逼得顿了一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