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意抬手蹭了下眼角:“就……你当年高考的时候有没有紧张啊?”
陈宴抿唇,表情无波无澜,“记不清了。好像,没有。”
“……”就知道他这种随随便便能考入最高学府的天之骄子压根不知道紧张为何物。
“你紧张?”陈宴低声问。
“我才不紧张!”周知意立即反驳:“我就是好奇,问问你而已。”
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迷茫。
参加完这场考试,她就要与高中时期道别,正式迈入成年人的世界了。
她对成人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茫然,对她和陈宴的关系同样茫然。
但同时,也有期待。
各种没着没落的小情绪混杂在一起,她就止不住想要见他的冲动,好像在这个时候看他一眼,和他说一说话,她整颗心就能安定下来,继续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周知意乱七八糟地闲扯着话题,时钟悄然向前走了一刻钟。陈宴轻扬下颌,对她下了逐客令,“周知意,回去睡觉。”
周知意“噢”了声,放下盘在沙发上的腿,起身站了起来。
陈宴始终站在她身侧,一手抄着兜,刚洗过的头发显得有些毛茸茸的,给他冷然的外表平添了一分柔软,看得她心里也软软的,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于是她手随心动举了起来,还没触碰到他分毫,就被他幽深的眸光压得一滞。
“陈宴。”她眨了眨眼睛,食指轻轻勾了勾:“你之前说过的,等我高考之后再说的话,还算数吗?”
陈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微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无声中有种凛冽又压人的气势。
但他还是“嗯”了声,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算数。”
“那……”周知意咬了咬舌尖,笑嘻嘻地弯起了眼睛:“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个拥抱?”
“……”
休眠片刻的空调突然又开始运转,发出嗡嗡的声响,周知意又酝酿了一句说辞:“算是我高考前的——”鼓励。
“鼓励”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她猝然咬回了喉咙里,陈宴的拥抱已经无声压了下来。
周知意睁大了眼睛,双手僵硬地举在身侧,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惊讶而感官俱失。
她睫毛轻轻颤了下,余光里瞥见陈宴干净的、在灯光下略显毛茸茸的头发,往下,是修剪利落的发梢,以及他冷白的耳廓,修长的脖颈。
鼻息之间满是他身上的味道,清冷的,带着凛冽的薄荷味道,她慢慢收拢手臂,回抱住了他。
她微微踮脚,掌心贴着他后背突出的肩胛骨,能感受到他背部肌理分明的线条。
他22岁,身上有种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气质,冷酷不羁,慵懒散漫,还有仅对她一人可见的难得一窥的温柔。
周知意还没来得及感受更多,陈宴已经淡然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身体错开的瞬间,耳边传来一道清越慵懒的嗓音:“不用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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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徐碧君大清早六点钟就起了床,洗漱之后,先在外间供着的佛像前点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佛祖能保佑周知意顺顺利利考个好成绩。
周知意揉着眼睛刚一走出卧室就闻到满室檀香味,一脸迷糊地被徐碧君拽过来连着鞠了三个躬。洗漱完毕,她回到房间换衣服,想了想,还是打开衣柜,套上了周明温寄给她的那件黑色短袖。
早餐和以往一样,以营养简单为主,徐碧君还特意给她多加了一个鸡蛋。
“一根油条两个鸡蛋,争取考个100分。”
周知意“噗嗤”一声,险些没把豆浆吐出来:“奶奶,您知道满分是多少分吗?我要真考个100分您可能得气昏过去。”
“看奶奶这张嘴!不是一百分,是满分。”徐碧君笑呵呵地改口:“也就讨个好彩头。”
吃完早饭,陈宴送她去考场。周知意拎着考试专用的透明文件袋往外走,徐碧君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叮嘱:“铅笔橡皮都带好了吧?笔要多备几支,身份证带好!”
“都带好了您放心吧。”周知意虚搂了下她的肩膀,拉开车门上去,刚坐定,车窗外又传来徐碧君的声音:“准考证带了没有?”
周知意降下车窗,忍俊不禁,刚要开口,就瞥见陈宴已经不动声色把她放在身前的文件袋打开检查了一遍,而后他倾身过来,对窗外的徐碧君点了点头:“都带好了。”
他音色还带着些晨起的慵懒惺忪,喉结随着说话频率轻动。周知意看着他的喉结,蓦然想到昨晚那个预支的拥抱,突然就忘了要说些什么了。
考点还没开始进人,外面已经围了不少考生和家长,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周知意缩在车里吹空调,悠悠然感慨了句:“家长比学生还多。”
陈宴偏眸瞥她一眼,以为她是因为父母不在而失落,手腕抬起,又顿了下,还是落上她发顶,揉了揉。
却听周知意笑意盈盈地又补了一句:“我也有人送。”
还是喜欢的人。
两人在车里坐了没几分钟,车窗被人从外面敲响,周知意一扭头,看到丁以南意气风发的一张脸,他和周知意在同一个考点不同考场,周知意在一楼,他在五楼。
周知意视线往后一瞥,就明白了丁以南意气风发的缘由,丁爸丁妈大丁哥还有丁奶奶丁爷爷,在他身后足足站了三排,名副其实的全家出动。
“宴哥早,一姐,下来啊。”丁以南扯着嗓子叫她。
周知意看了眼时间,扭头对陈宴说:“快到进场时间了,我下去找胖丁了,你先回去吧。”
陈宴颔首,抽两瓶矿泉水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