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她不能再自私任性,只顾自己爽快,用言语和行动往别人心口上捅刀子。
翌日上午,周知意将这笔钱全部转到了陈宴的账户,她握着手机在银行门口蹲了足有半个小时,忍住了联系他的冲动。
她怕听到他的声音,也怕看到他的只字片语。
八月上旬,蔚思最先收到录取通知书,她考取了a市理工大。
之后,周知意和丁以南的通知书先后到达。
她和丁以南的运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她以超一本分数线的成绩滑档到了二本,而丁以南却以勉强超二本线的成绩被录取到一所很不错的二本院校。
值得开心的是,两人都考到了与a市相邻的宁弋市。
八月中旬,周家前院老宅卖了出去,成交价45万,周知意拿出40万转给陈宴,又将他之前给过的房租一并转了过去,之后她咬了咬牙,删除掉他的电话号码。
当晚,她收到他的微信:【钱已收到。】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地发颤,眼看着聊天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脑子一热将他的微信号码删除。
她最终没看到他正在输入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可无论是什么内容,她看到都会难受。
那么索性就不再看。
周知意放下手机,看到镜子前自己毫无血色的脸,耳边嗡嗡一片,麻木到空白。
那晚,趁家人睡着后,她一个人偷偷溜到后院,走进了陈宴的房间。
他的房间被定格在了分手那天,床上散落着毯子,空调遥控器丢在枕头上,床头柜上躺着半盒抽剩的烟,桌面上还留着一个黑色的烫痕。
她抽完了剩下那半包烟,咳得涕泪横流,抱着毯子蜷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
尚武巷的房子被搬空了,新的住户搬进来,后院的门被锁上,周家老少三口坐上了去宁弋的火车。
周明达在宁弋帮周明温找了个工作,工资不高,但包吃包住,还算稳定。
周明温不甘平庸了大半辈子,断翅折翼,撞得头破血流,最终还是屈从了平庸。
周祁搬去了新房,恰好空出一个房间给周知意,周知意和徐碧君搬进了周明达家里。
还有半个月大学就开学了,到时候她就要搬去学校住,留徐碧君在大伯家里,她很放心。
周知意找了个家教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去补课,手机一天到晚都不看一眼,渐渐也习惯了在宁弋的生活。
生活似乎被划拨到了一个新的起点,尚武巷成了留在记忆里的一片残影。
丁以南给她打过几通电话。
他告诉她陈宴回来过,他看上去消瘦了些,整个人更冷更沉默。
她心里被密密麻麻的尖针扎得千疮百孔,语气却带着笑:“没别的事情我先挂了。”
丁以南被她噎了个语塞,从此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陈宴二字。
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怅然若失。
八月底,大学正式开学之前,周知意瞒着所有人偷偷回了趟南城。
她出发时天才蒙蒙亮,等站到花店门前已是烈日当头。
花店打烊,正在装修,不认识的工人来来去去,头顶的招牌被取了下来。
她呆愣在门口,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可这里像是她的第二个家,她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找错,只不过已是物是人非罢了。
门口一个身影一闪,严波走了出来。
“小老板娘!”他开心地叫住她,“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周知意笑了笑:“路过。”
“听说你们搬去宁弋了……”
“花店不做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严波一怔:“怎么可能不做?就是前几天下暴雨大风把招牌刮坏了,换块新的,老板就说顺便把墙重刷一下,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老板回海市做生意了,你又要去宁弋上学,你俩这也算是异地恋了……”
“……”
周知意几乎落荒而逃。
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他和她。
她迫切地想,如果时间过得再快一些就好了,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那样她就能像个入世圆滑的成年人一样,不那么看重爱情,也就不那么痛。
回到宁弋已是晚上,周知意打开放在墙角的行李箱,在最下方的夹层里,找出那个已显陈旧的素描本。
她一页一页翻过,看到深夜巷口的灯光、男人映在灯光下的背影、暴雨中的出租车,雨幕下男人被隐在伞下的双眼、利削流畅的下颌线,夏夜傍晚的窄巷,他靠在墙边偏头点燃一支烟……
周知意眼底慢慢积聚起久违的笑意,眼眶却湿了。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拼命眨眼,逼退眼底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