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任山阴县尉在会稽郡尉丁固的陪通下出现在县衙时,石韫一时间竟有些失神,这家伙就是新任县尉?他不是桃花坞玉娘的姘头、那个从外地来的客商么?自己去玉娘酒垆喝酒时还险些起冲突,这家伙竟然就是新任县尉?
“下官参见石县令。”子车师依礼上前拜见。
石韫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丁固便皱眉道:“石县令?”
石韫这才哦了一声清醒过来,当下赶紧回礼:“子车县尉客气。”
当下石韫请丁固、子车师进了县衙,又请丁固坐了上席,寒喧过后,子车师直接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本小册子,对石韫说道:“还请县令过目。”
早有门下小吏从子车师案上取过小册子,放到了石韫面前。
石韫一眼看去,只见小册子的篮皮封面上写着“编户齐民律”五个字样。
编户齐民律?!石韫心里顿时便是猛然一跳,看来这个子车县尉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哪,再翻开编户齐民律,扉页就是开宗明义的总纲:凡国之民户,无分贵贱、无分地域,无论士农工商,皆国之编户!
再往后翻,则是一些大条细则,无非就是规定编户要按口数纳算赋(人头税),每户每年抽一丁服一月瑶役,壮丁成年需另立门户等等,还有就是详细规定了违背律法之后应受的惩处,视情节轻重处以充军发配、绞刑、斩首等。
此外,还有一条处罚规定非常突兀,那就是专门留出一大条规定,三老、里正、亭长等等不得瞒报所辖区域内的编户齐民数目,违者一律斩首!这一条处罚,明显是针对江东各县的各姓宗族而设定的,因为三老、里正、亭长等几乎都由族老担任。
石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问子车师道:“子车县尉,这是?”
子车师道:“石县令这《编户齐民律》是今上刚刚颁布的新法,从今年开始,在各郡各县一体推行,按律,各县县尉兼任新法法官,下官身为山阴县尉,肩负护法之责,今后还望石县令多多支持,则下官不胜感激。”
“好说好说。”石韫连连赔笑,只是笑容却有些僵硬。
子车师又道:“石县令,还得劳烦你请人将这《编户齐民律》抄写成公告,张贴至各乡各亭以及各处集镇,还得派人负责宣传讲解。”
“使得,使得。”石韫满口应允,脸色却越发凝重了。
看来这次真不是说着玩的了,楚王这都将编户齐民写进律法了这可就是动真格了,大意不得,得马上回族里跟阿爷细细商议当下石韫打起精神赔着丁固、子车师寒喧片刻,然后就在县衙府近的酒肆安排了一顿筵席。
筵席一散,石韫便径直打马回了石家蚕。
………………石仲看完《编户齐民律》后久久不语,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石韫神情凝重地道:“阿爷,这个子车师明显是来者不善,咱们石家一个处置不好极可能就会成为这小子祭刀的对象哪!”
石仲默默点头,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
沉吟片刻之后,石仲忽然心生一计,对石韫说道:“愠儿,不如这样,你主动去找这个新来的子车县尉,就说新法推行亦速不亦缓,在各乡、各亭张贴榜文、进行宣传外,还需逐乡、逐亭依次强制推行,就从东乡开始吧。”
“东乡?”石韫闻言顿时目光一凛东乡是孙姓宗族的地盘,孙族族老孙伯就兼着东乡的乡长呢,阿爷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妙计,既借新来县尉这把利刃除掉了孙伯,又能借机试探新任县尉或者说君上的变法决心,妙呀!
………………石韫回到县衙跟子车师一说,子车师自然没有不允之理。
对于子车师来说,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山阴县彻底推行《编户齐民律》,将所有被各大宗族瞒报的民户都清理出来,使这些民户由各大宗族的私户变成楚国的编户从而拓展国家的兵源、粮源、税源,至于说选择谁的头颅来立威,就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