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的。
严越低头,注视着照射在他身上的光,黑色的衬衫晒的有些发烫。他在露台上待了一整晚。
刚才,是做梦了么?
又好像,不是梦境,只是一段回忆,深处的记忆。
一瞬间,严越找到了昨晚自己纠结的答案,现在,一切还不到时候。
——
言商一夜没睡。她靠在床头,思绪却越来越清晰。只是心里越来越乱,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注意力迅速集中。
她听着门外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心跟着那脚步,跳动着。难以自持,每一下,都鼓点似的踩在她的心上。
她该怎么办?
无措,迷茫,以及还没从昨天的事件中反应过来的震惊,更确切的说是惊吓。
当门从外打开,心也跟着呗被提了起来。紧紧的盯着门口。
严越端着一个托盘,慢慢的走到床边,看着下意识向后缩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心疼。还有痛惜,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玄色衬衫,黑色长裤,却不是平常那样西装革履的模样,俨然一副休闲的打扮,他把托盘放到了床头柜上,端起了里面的一碗粥。和每天早上她喝的,一般无二。动作娴熟的替她搅拌着粥,好让它冷却的更快一些。
看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勺子慢慢的搅动着粥,言商眼前出现的却是昨天,他手里握着的那把闪着冷意的刀。
还有,那女人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殷红的鲜血那么刺目。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她没有控制住,趴在床边干呕,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严越的眸子,骤然冷缩。
他把碗重新放回了托盘里,却是用了极大的力道,粥溅了出来,粘稠的糊了托盘,还有星星点点,溅上了他的袖子,分外明显。
一时间忘记了控制,伸手拉起了还在干呕的她,咬牙切齿“我就让你这么恶心?!
就让你,这么的不相信?什么话都不说,就判定我的死刑?”
他的语气里,有愤怒,有痛心,好像,昨天伤了人的,把别人往死路上逼的那个恶魔,黑夜里的毒蛇,不是他。
“谁都可以厌弃我,说都可以害怕我,憎恨我。但你不行,言商,你不行。”这一句话,一字一顿,说的分外认真。每一个字,都饱含了情绪击溃着言商的心理防线。
他停顿了一会儿,有着压抑的呼吸而急促的呼吸。
言商爬在床边没有动,她现在心里很乱,很乱很乱。理不清思绪,想不清很多事情,更看不清面前的这个男人。
彼此都安静着,言商想着脑海里的严越,记忆里的那个严越。她的未婚夫严越。可是沉默的样子在严越看起来却是另外一副样子,对他极不信任的态度。看他的眼神像极了两年前,冷静、淡漠,还夹杂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厌弃。
心里叫嚣着,看吧,这才是她对真实的你的样子。可又极度的不甘心,稳稳心绪,他稍微退后了一些。
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抚上了她的头发,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
严越收起了眼神中的凌厉,用温和的声音,宣誓般的说道:“商商,你不行。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以后的妻子,要相伴一生的人……”
这句话让言商一愣,她的眼睛里的恐惧少了一些。填充了更多的迷茫。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下垂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严越的角度,看到她扇子一样,煽动的睫毛。
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严越对她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表露出了心思。说自己是他的妻。他急促的呼吸,急促的话语,着急的,甚至有些条理不明的解释。
和以往,冷漠自持,滴水不漏的他,千差万别。
言商动摇了,是不是就真的如他所说,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她的片刻迟疑,一点不漏的落入了男人的眼里。他伸出手扶起了趴在床边的言商,把她抱在怀里,言商有些抗拒。可他却显得更加霸道,紧紧的搂着她。双臂有力,不允许她排斥或推开自己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话的时候,有着轻微的碰触。
“至少给我个机会,给我一个说明一切的机会,嗯?”
又像是征求着言商的意见,说完,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神真挚、深邃,让他的五官更加俊逸异常,此刻传达着安抚、疼惜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祈求。在祈求着她给一次解释的机会吗?
这也是第一次,言商见他把姿态放的这样低。
“嗯。”言商终是点了头。
这样的恩威并施,或强势或霸道或祈求。没人能做到置之不理,何况是两年来一直待在身边的言商呢?在生命中只有一个严越的言商,注定拒绝不了。
看到她的应允,严越的表情在一瞬间放松了,又伸手去够放在那里的那碗粥,看着托盘里一片狼藉,蹙起了眉头。
“粥冷了,我让浅白重新买。
你起来洗漱,等会儿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他起身离开,真要吩咐浅白去买早点。走到门口,言商才回过神来,去个地方,这时候要去哪里。
她问“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严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高大的身形,消失在门口。
浅白等在那里,他眼神里显出疲惫。却像是强打起精神。
“越哥,今早九点,法务部门的会议要参加。十点过后,r国的视频会议,十二点,和盛华总裁用餐,洽谈合作。下午……”
浅白还没有说完,就被严越打断。“你再去买一份早点,清淡一些。”
浅白得到命令,下意识的朝那间紧闭的卧室看了一眼。
“还有,公司的事,全部由你负责。”
“越哥,我……”
严越这一句,把浅白吓的不轻,他神情紧张,看着严越。以为是自己自作主张,企图瞒天过海,先斩后奏了的引来言商惹怒了男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气。这话全当是严越对他说的反话,却没想到他是说真的。
“怎么,你又不是东子,这件事都处理不来吗?”严越说道,“不是昨天,还挺能干的么?”
浅白低下了头。
“实在处理不了的,就发给我。再要是实在不行,见面改为视频会议。”严越又说。
浅白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同自己讲玩笑,忙问“越哥,您要去哪里?”问出口,却觉得自己失态了。当然,严越也没有答他,他转身走开,进了书房。
…
言商洗漱完毕,又换了件衣服,下楼时严越在那里盯着电脑,浅白站在一边,桌子上放着一碗白粥,正冒着热气。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愣在了楼梯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快吃,吃完就出发。”倒是严越先开了口。
她走到了餐桌旁,浅白在她还没走到的时候,就已经侧身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和雕像一般无二。只是,怎么觉得他多了些疲惫?
三个人,却安静的谁也没有开口。压抑的气氛中,她还能吃下多少东西?只几口,便再难以下咽。
桌子上,放着一杯水,旁边是一大堆的药。
吃完饭喝药,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就和一日三餐一样正常了。只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居然也不忘准备好她要喝的药。
言商不知道,她此刻应该敬佩严越的沉着冷静,还是应该感动于他的细心呵护。
她脸色有些苍白,头发散披着落在腰际。喝药的时候仰着头露出莹白的脖子。
临上楼,严越看着一身裙装的她,又提醒。“换件衣服,那里的气候有些凉。”
他紧跟着言商上楼,进入卧室。嘱咐“拿些稍厚的衣服。可能要多待些时日。”
“严越,我……”她想说,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