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门见山,倒让浅白有些惊讶,其实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过这样的对话,因为言商总是觉得,浅白不是很待见自己,和东子差不多。只不过他比东子更会控制情绪而已。
“言小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让言商无从答起。她正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来的时候才会那么诧异。更加想不通严越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浅白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知道。
没打算等她的回答,他又说:“这座别墅,是先生的父亲建的。三十年前,大概是三十年前吧。”浅白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严先生的父亲一次意外中在这里受了伤,被一个女人救下,在这山里休养了半个多月……”
故事落入了俗套而又美好的情景中,严越的父亲对这个救他的女人暗生情愫。
那女人也不是这里人,而是从临市来的刚毕业学生,到这深山里支教。有学、有识更有貌。男俊女俏,本来佳偶天成的事,却偏偏受到了男方家里的反对,可再反对又怎么能够阻挡相互爱慕着的心。
但由于男方家里势力的干涉,那女人在之后就不告而别了。只留下一句话,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父亲抛下了家中的一切,一个人来到这里,建起了这所房子。
过了一年多,他终于又在临市偶遇了那女人,两人就在一起了。
后来,就有了先生,一家三口,也算幸福。先生一直在这所房子里长到五岁。”
浅白淡淡的语调叙述着,言商除了意外还是意外,她有些没想到严越的父母之间也有这样的故事。
现在在她的印象里是浪漫,或许只有真正了解实情的人才会知道,那在当时,究竟造成了多少的腥风血雨。又欠下了多少孽债。
“那他的父母现在呢?”她从来没有见过严越的父母,连家人都没见过。
“先生五岁那年,他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他被严家家主接回了家中,后来……”浅白停顿下来,想着措辞,想着怎样说才能让面前的女人更能接受一点。
“后来,就在两年前,严家因一个下属的背叛,导致家破人亡。唯一的大哥,严家大少也没了,先生这才出了国。
而那个盗走机密给对手的人,就是那晚上包厢里的男人。”
浅白说完,观察着言商的表情,看她十分震惊。“什么机密,会害的家破人亡?”她很诧异怪不得那晚,严越会那么嗜血的对待那个男人。
“这是一桩旧事,言小姐不必知道,也请不要再先生面前提起。伤疤都快好了,再提他真的会发疯。
我也不该多管闲事,可看到你和先生这个样子,心里也过意不去。我知道,先生处理事情的方式是极端了些,但试想一下,遇到这种事,谁能冷静的下来?”他一口气说完。
又补了一句“我不认为先生做错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况且那晚,那两人还是自杀的。
我也不觉得,先生真的会要了他们的命,一切发展到最后,谁也没有预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浅白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沉默。
半晌,言商才从浅白的这些信息里回过神来。原来,看起来有些冷酷淡漠的严越,也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不幸的童年,还有后来家庭的重创。
女人,向来心软。浅白的一席话,让她的心突然就软化下来,对严越充满了无尽的心疼。或许就像浅白所说的,他处理的方式是不对,可当时,或许就是一系列意外交杂在一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浅白看着她的脸,阳光分外明亮,撒在她的脸上,更觉得她美丽异常。
她的眉目里,满是温和顺意,浅白一时间愣了神,突然想起那个骄傲沉静的漂亮女孩儿。这,哪还有当年的半点影子?
这世上,无奇不有。
他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不客气,你去看看先生,等你们想回去的时候,我再来接。”
严越站在窗户旁,看着两人分别,女人一步步的朝房子走来。
浅白和她,有什么好说的?他心里隐隐的有些好奇,但随即泛上来的又是一些憋闷和不快。像是贪吃的孩子,突然发现别人正在看着自己的食物,一种本能的不快。即使那人是自己最信任的下属。
他拨通了电话,语气有些低沉的说“明天你不用来接,让老宋来。”
坐在车里,浅白一脸莫名的听着严越突然下达命令,他拿下耳边早已被挂断的电话,笑笑。
这一刻他觉得严越当初的那个脾气又回来了。笑完,却满腹的担忧。靠在座椅上,思考着,身后的房子,严越带言商来了,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这是妥协还是揭掉伤疤的提醒。
又仔仔细细思索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话,确定没有什么问题。
怪不得,两年前会有那般的沦陷,今天来到了这所别墅,浅白才琢磨明白。两年前那女人身上的那股劲儿,和当初住在这房子里严越的母亲,如出一辙。
就连那句话都一样“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想想,确实不是。
……
言商推门进去,就看到站在窗边的严越。
“你们说什么,那么久?”严越端着个杯子,问道。
“浅白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她顺带又补问了一句。
待在这里,只会让他心里更难过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不想在这里待?”
问完,又霸道的把她揽在怀里,气息离她很近很近。近到,言商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她突然回抱住他,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言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对不起,她对不起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就那么说出口了,她觉得对不起的,应该是自己对他的芥蒂,或许听完浅白的话,对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从心底里,泛上了心疼。
男人却因她的这句对不起,变得更加热情,火突然毫无预兆的就被点燃了。被他半搂着,压在了沙发上,藤条沙发传来凉意,她下意识的搂紧了严越。
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脸,这是两人在包厢事件后,第一次这么亲密,只一会儿,严越便忍不住。
可是,从身体深处,更像是一种本能,本能的言商对他产生着一种抗拒。
她的额头,密密麻麻的汗,不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说这是她爱的男人,她很爱他,愿意和他。可是身体仍然再也打不开半分。
严越停了下来,他的手抚上她的头发。低低的说“我们慢慢来。”
可行动,却完全不是他所说的慢慢来,带着嗜血的疯狂,完全忽略掉了她的抗拒。
每当这时候,严越就会想起两年前的那晚。其实,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是言商吧,那个言商。
真实的言商,是真的想让他去揉碎。
——
三十年前,严展风被人追杀,跑到深山里被一名支教的年轻教师救下。
他说自己是海市人,到云市这边来进购药材,却不小心得罪了人,那时候的云市,鱼龙混杂还没有现在这么太平。
他在支教老师这里休养的一个月,她备课,他就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会帮忙修修桌椅板凳。严展风,一个从小自己没怎么动过手的人,什么都学会了。
他以博学多才,儒雅谦和的形象慢慢的走进了那姑娘的心里,而那教师,知足常乐,善良的性格也深深的打动了他。
可是,所有的美好只不过是一个惊天的骗局。
当男人撕下那层儒雅谦和的伪装,脱去善良的表皮,却是一个双手鲜血罪孽深重的暗夜组织继承人。
他隐瞒了身份,还隐瞒了自己家中已有妻儿的事实。
一场不该有的爱,和一段不该开始的纠缠造成了几人的悲哀。年轻教师接受不了他有家室,更接受不了他的身份,暗夜组织,罪孽深重。在云市搅得天翻地覆,而她,一直以来都是非分明。
不与畜生为伍,是她的底线。
后来,她逃开了,在他家族的势力之下,生生的逃出一条命来,却没有料想到,几年后,会再见严展风。
他已经放弃了一切,一个人到了深山,建起那座房子。
他以为她死了,严家家主派出的人,不见血不会归还。所以,他准备就这样守在那里,是偿还,也是依恋。
这样的举动,实实在在的打动了那教师。他们,就这样偷来了短暂的六年时间。
可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脏了,罪孽深重。我想努力的,再努力的拉你一把。可是,我尽力了,但还是无能为力。他们的白骨,埋在这里,祭奠着他们的曾经。
……
严越从来没有想明白过,满手血腥的人。怎么会伪装成谦谦君子,只为一个普通的女人。
一段会被万人唾骂的孽缘。
直到有一天,他的面前停下一辆车,那个女孩跳下车来,看着他的伤口。
她问:你怎么伤的?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先想办法让她永远闭嘴,而是说了一个拙劣的谎话:被车擦伤的。
她光洁、沉静、嫉恶如仇。
而他,阴狠、毒辣、睚眦必报。如果有一个机会,大概谁都愿意唱一出戏吧?
戏里就演,自己最想要成为的那种人。或者,因为你,我想要试一试,试一试那种从没有过的生活。
——
严越扣上衬衫,低头看着床上熟睡的女人。
她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都上扬着。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显得妍艳而又美丽。
欲-念退却,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起来,随即又涌起极大的兴奋感。
“商商,我有些迫不及待……”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下浅浅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