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霰,铺洒枝头,皎皎月明,梭梭树影。
山庄小溪清澈,虽然没有江河的湍急,汀上白石一片月影,猴子痴迷水中月,妄想打捞。
同学们招呼着大家水果拿出来,学一番古人雅致,赏溪中月明。
“江月去哪啦?赏月时间到了,快让我们班的月亮出来跳支舞!”
“对啊!”
“江月呢?”
“我江月小姐姐呢?”
大家面面相视,刚才不是还在烧烤的吗?她喜欢烤海鲜,大家干脆又叫了一箱,现在吃食和她的包包还在。
班长数了数人头,让女生去卫生间找找。
山庄孤影难觅,回来的同学脸上煞白。
大家叫上了服务员分头去找,通知了她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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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盈亏,人有虚实,虚虚实实你自己才看得明白......”
“月满则亏......花满则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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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月意外发现手腕上的黑线堆积成团,皮肤一点一点的变成纸白色,血液被抽干了一样。
她还没有遇到过这中的情况,以前在月满的时候,她是容光焕发的,月被遮挡,才会变成纸人。
但是,现在的她,脸上沟壑纵横,岁月斑驳的痕迹匍匐上脸,两鬓斑白,枯劲树枝般的手指,就连原本饱满的胸脯也变得干瘪。
为什么会这样?
她被困在碉楼里七十多年都没有变化过。
为什么一出来就会这样?
这才是她真是的样子吧,九十岁的样子。
蓦然之间,嘴里的烧烤就不香了。
她看着远处的同学,青春活力的,追逐打闹的,耍酷扮靓的......
还有昨日点醒她的一句“丑逼”,如果她突然变成了九十岁的样子会如何?
那一瞬间的心脏骤停,江月感觉自己呼出来的都是冷气,她的心脏要被那只看不见的手捏爆了,甚至喘不上气,她的四肢好像被灌进了冰块,冰凉得她使不上劲,四肢酸软。
干枯的手指颤巍巍摸上自己的脸颊,她在七十多年的光阴里,设想过自己被打回原形,那个时候她会坦然面对上天的玩笑,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就放在碉楼里也好,肯定会有人发现的。
但是现在~
陈江月呼了一口凉气。
她逃了,逃离这个山庄,她慌慌张张坐上了山庄的公交,她没有钱,可是司机看见她扒拉的皱纹和满头苍白让她上来了。
因为老人免费乘公交。
陈江月坐在最后一排,尽力把脸和脖子缩回衣领,她白色镂空的蕾丝连衣裙如果再加上一条深棕的披巾,换谁看到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年迈的老奶奶。
公交车驶出了山庄进入霓虹灯装饰的街道。
宛若遮天白幕一样的月亮隔着车窗凝视着她,她不敢看,用白发遮着脸,缩在漆黑的角落。
她知道肯定是月亮作祟,自己的每一次变化都和它有关。
公交车开过公园,里面挂满了应景的灯笼,老少男女都出来过中秋节了,一家几口的,情侣依偎的,提着兔儿灯笼欢笑追逐打闹的。
如果大侄子看见了又会怎样?
这会是真的要将她供奉上神台了吧?江月苦笑。
她会哭吗?不会。
她哭不出来,她七十年里就做好了准备,和碉楼一通化作黄土。
但是,还有大侄子呀~
陈家真的没有人了,她要死了,呜呜呜。
终点站的一趟车,白发怪异女人的哭泣,司机背脊醒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公交车开到了哪里,摇晃了许久,她被提醒该下车了。
低矮的居民楼,不是她认识的地方。
街道上还有来来往往散步遛狗的人,大家看着她也是奇怪。
远看、从背后看还真以为是个美女,结果是背影杀手老太婆。
经过她身边的人丧厌唾弃,走远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还真他妈的老太婆!
老太婆大晚上的还穿成这样,头上还戴那么大颗的珍珠发卡,装什么嫩,该不会是刚那什么行业的吧。
人心就是这样随便揣测的。
城中村发展起来的小地方难免有些互相纾解的小生意。
陈江月讨厌这些闲言碎语,望着城中村外的省会地标高塔,她躲进了能看见高塔的巷子里面,躲开那个诡异的月亮,缩在巷子角落里。
后巷里的门板林林总总,那是连同前边商铺的后门,她害怕突然有人开门,可是这些人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怕,她自我安慰,等明天吧,等明天看看阳光。
心里矛盾,希望陈近生快点回来,又想着他不要来找她,她怕他尴尬、害怕。
还是依旧体贴的想法。
黑暗笼罩下来,她不会被别人看见了,像只流浪猫一样猫着身子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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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对于他来说是什么?
医生口中他从未谋面的女人,那个要将已经成形的他堕掉的女人。
还有养父陈宗林月下的小酌,苍老的男人眼里全是思念和懊悔,抱着顾薇薇的牌位和陈江月的照片看久了就会红眼眶,借着醉酒的名头躲回房间。
现在中秋对于他来说,只有陈江月!
陈江月!
陈江月!
陈近生拨通了她的电话。
班长找人找得气喘吁吁,看见江月手机上“大侄子”的来电很惊讶,赶紧接通,没说上两句就挂了。
陈近生现在满脸阴鸷,脸色阴沉,浑身鼓胀的肌肉都像在喘着粗气,白体恤上的血液已经渗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军绿的工装裤塞在军靴里,长腿笔直,还有没来得及卸下来的枪套背心,勒着他的双肩两臂。
直接套了一件外套将身上的枪套和枪挡住,打开gps定位,这是他悄悄给她装上的,就在她的珍珠发卡上,藏在了珍珠里。
如果她敢逃,他会考虑将东西植入她皮层的。
握着手机的手青筋勃起。
目标没有移动,他知道去哪里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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