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滚完床单后她和她哥就没再联系了,谭溪的生活不咸不淡,跟阳台水盆里插的的萝卜一样,被切了屁股,蔫儿不拉几地泡在水里。
她天天跑出去看看萝卜长得怎么样了,这几天还行,给她努力地拱出来个绿芽芽。她想拍给谭鸣看看,拿起手机了才反应过来,微信列表里没有她哥的好友。
八九年前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的时候,谭鸣给她买了部小灵通,方便她联系,还特地挑了一个带6的尾号,号码她一直记得,但是早就不能用了,现在被她扔在通讯录里落灰。
谭溪拍了张萝卜头上的绿芽,打开那个老掉牙的号码,点击编辑短信。上面有几百张未能发送的照片,枫树樱花晚霞,什么都有,也有杂七杂八的句子,诸如“我想你了哥,诅咒你生病”、“下楼扔垃圾遇见了只猫,给你看看”……
她把生活事无巨细地发过去,扔给一个空号码,空号码都不要她。
关了手机,她起身去刷牙。申雁山没再请她做饭,要包养的女人被朋友睡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就是不知道她哥和对方见面时尴不尴尬。
少了一个大客户,谭溪恨得牙痒痒,除了吃饭睡觉工作,每天的活动便又新加了一项,就是早上刷牙时,对着镜子里和她哥有七分相似的脸大骂,“操你妈的谭鸣”,然后把白沫沫从嘴里吐出来,像抽谭鸣耳光一样痛快地把漱口水冲进下水道。
人会犯贱,贪心永无止境。她见了谭鸣第一次,便想着去见第二次第叁次……像地球要爆炸,她要见她哥,她要完蛋。
谭溪盯着池底的漩涡,白色的泡沫和黑色的头发丝一起被冲走,下水道里的臭气涌上来,老旧的水管发出“咕噜咕噜”水汽上翻的声音,像醉鬼呕吐,被酒精浸透的肠子和肮脏的臭虫,陪着她的想念一起在阴沟里飘。
谭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谭鸣……
谭鸣谭鸣谭鸣。
她坐在马桶上,手指缴着衣角。上次把尿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想她哥的时候就尿不出来,可又不能把她哥从脑子里给挖出去。
脑子没了就不是疯,是脑残。
膀胱里被塞得满满的,神经递质不断地敲着大脑,可谭鸣把尿时掌心的温度还烙在她腿上,当时的场景在眼前在眼前一晃而过,谭溪羞耻地闭眼,脑细胞拒绝神经递质来做客。
现在想想,她哥都不用为了她逃课逃学苦口婆心,直接把肏她尿失禁的床单往阳台上一晾,谭溪连家都不会回的,直接住在学校里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好在,谭鸣现在才知道她的软肋。
脚趾蜷曲着,她皱眉,把衣摆扯出来好几道褶子,她哥盯着她尿尿的样子还在眼前闪,谭溪抄起来卷纸朝着半空她哥的虚影扔过去,“操你妈的谭鸣!”
电话响了,是一段不认识的号码,谭溪以为是前几天被缠着推销保险的,看也不看就挂了。她还在和自己的膀胱进行激烈辩论,她说快尿,膀胱让她滚。
电话又打了过来,谭溪不耐烦,接通了就吼,他妈有病啊,我不买人身保险,死不了!
“嗯?”对面传来慵懒的声音,尾调上扬,听起来像一只黠懒的猫,“什么保险?”
谭溪听着熟悉,在脑海中不断捕捉着蛛丝马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谭鸣。她举着手机怔然,她哥没事儿给她打电话干嘛?
“哦,没事……以为是卖保险的。”她声音软了下去,安安静静地呼吸。脸颊贴着话筒,她觉得对方的呼吸也喷在她脸上。
如果点一点屏幕,是不是也相当于摸到他的嘴巴了?谭溪骂自己没出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戳手机,她哥的嘴唇是硬的,带着摔裂的钢化膜的尖刺,扎手——干得起皮了,要不要给他买支唇膏啊?
谭溪脑海里闪过她哥涂唇膏的模样……呕,恶心!
“最近工作忙吗?”
“不、不忙啊……”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无所适从,脚趾上下迭在一起,谭溪的脸没由来地发热。
“嗯。”对方的鼻音划出一道低沉的弧线,她像被砸中的保龄球,眼前有五六个谭溪噼里啪啦地摔倒摔倒在地。
“你还接单吗?”
“看心情。”谭溪心思一动竖起耳朵,“你有活要介绍给我?”
“外卖吃腻了,工作日你来我办公室送饭,有双休,价钱你开,接不接?”
谭溪在马桶上坐直了身子,随口报了个比标准价位翻一倍的数字,说谎面不改色:“我没名气价格也低,你看能接受吗?”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好。”
谭溪挂了电话,把听筒捂在胸口上,想让谭鸣听听自己的心跳。神经放松后,身体自然而然地放了水,淅沥的哗声响了起来,谭溪又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甩的远远的,好像谭鸣还在听一样。
她解完手起身,看着镜子里和她哥七分相似的脸,上去亲了一口。嘴唇印在镜子上,和影子对在一起亲嘴。
谭溪伸着舌头去舔,这次她哥的嘴唇光滑,没有死皮,就是有点冷,她要再多吻一会儿把它暖热乎。
自己的脸近在眼前,她盯着镜子,嘴唇嗫嚅着。神经病,你要完蛋了。
从厕所里出来后,谭溪拿起手机给黑色头像网友发消息,【叔不好意思,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以后都不能给您送餐了,除了订金我还会再支付一部分违约金,非常非常抱歉。】
她想了想,又打下一行甜蜜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