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职人员都在打量费里西安诺的哥哥,动作看上去是比俊美的神父更加潇洒一些,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在那里,他的姿态活像什么在树枝上跳跃着的鸟儿,精力充沛,金绿色的瞳孔意识到了他们在看他,随机马上扫视了过来。
罗维诺不太在意其他人是怎么拿各种眼神看他的,好奇也好,感兴趣也罢。
只要不是用非常恶意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可以。
“最近怎么样?”
几个人坐在了大厅的长条凳子上。
“还算去的吧,对面也不傻,知道有人在帮他们。”
“有几个帮犹太人的神职人员被杀害了。他们主持弥撒的时候被从圣坛上抓下来。”哥哥语气低沉,“这只是我亲眼所看见到的几幕。”
“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再关爱同胞,”弟弟说,“心中没有仁爱,就一无所有。”
“但是,”一个坐在旁边的人问,“这些犹/太人,是你们的同胞吗?你们认可他是同胞,可是他们不一定反过来认为你是他的同胞。”
罗维诺嗤笑,“只要是拥有意/大/利国籍的人,我们都把他看作同胞。”
这个人也是过来逃难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对饭堂里面坐着的犹/太人,离得远远的。
都要被迫逃难了,还是要坚持把处境好不到哪里去的犹/太人拿出来抵触一番。
“真好啊。”阿桃感叹,“起码你们没有很明确的把他们驱逐出境,但是他们可说了,拥有德/国国籍犹/太人不算德/国人。”
“那家伙不是说所有说德语的都算是他帝/国的人吗,”罗维诺把手搭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怎么会,在德/国,警察们都不让我说德语的,”小姑娘笑了起来,带了点讽刺的意味,“我说了我会说德语,他们听不见,一样非要找个翻译来让我说英语……”
“我当然不被认可是他们帝/国里面的一员喽。估计他们也在内心想,让这种人进入帝/国,会侮辱他们的血统吧。”
“哼,一群垃圾而已,要这么说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下一道命令:任何不会说拉丁语的欧/洲成员都会被我开除教籍,”
他的话没说一半,马上就被费里西安诺堵住了。
“哥哥!”这话确实有点太过狂妄自大。
“为什么还要分出所谓语言的正统性啊?搞笑死了,语言会说就行了,能用就行了,欧/洲文明发源于希腊的爱情海,难道我们要以会说古希腊语为骄傲吗?他们的帝/国不让帝/国之外的人说他们的语言,这是什么强/权?这是什么道理?”
“为了彰显某种实力、权威、地位吧。”阿桃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
她还顺便在背包里翻出来那只木头做的鸟,上足了发条之后,那只鸟就可以昂首阔步地走在桌面上。
“算了,他们怎么样和我们所做的无关,”罗维诺有些烦躁的挠挠头发。
“那把钥匙你收好,弄丢了我直接把你挂到屋檐上,不到十分钟别想叫我把你放下来。”
“真的给我了呀?”
“不给你干嘛?怕我们丢下你跑了是吗?”
“啊?”
“我来说明吧,”费里西安诺道,“是因为我们放心你,所以才把这把钥匙给你的,我们可能有危险,你应该不会,到时候,嗯……你看着办吧,是想办法拿赎金把我们赎回来,还是你跑到美洲去,都随便。”
这个看着办的用词极度的危险。
“而且,”哥哥戳了戳那只木头鸟,“瑞/士出名的不只是它的金库,钟表,”
“你有没有想过瑞/士为什么能成为号称是永久中立的国家?”
“因为易守难攻?”瑞/士的北边是德/国,西面为法/国,南面是意/大/利,东面与奥/地/利和列支敦士登相邻。其境内大多是高原和峻岭,除了中部的瑞/士高原之外,还有南部的阿尔卑斯山脉占据瑞/士领土的60%,以及西北部的汝拉山脉占领土总面积10%。
瑞/士的总面积为41,284平方千米,中部高原占据瑞/士领土面积的30%,却居住着70%的瑞士人。
“也因为瑞/士金库里面存有各国的金子和艺术品?如果瑞/士发生战争,他们的金子和艺术品就泡汤了,这不得让其他国家开始恼火?我把你们的金子和艺术品都卷跑了,然后其他国家都开始打我了?”
“也因为不少瑞/士人和德/国人和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有扯不清的关系?”
“差不多吧,作为侵/略者来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横穿了整个阿尔卑斯山脉,然而走上好几百公里,连个人烟都没有。他们入/侵瑞/士为的是什么?为了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吗?”
“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弟弟评价。
“即便是大国之间发生战争,瑞/士独特的地形也能牵制双方的军队,避免出现波及整个欧洲的大战,哦,说是避免,没有避免成功啊。”
“为了不被德/国消灭,瑞士银行发行了1.5亿瑞士法郎的低息贷款提供给了德国。然后瑞/士国内生产的武器90%运往了德/国和意/大/利。”
“他们可以把武器卖给德/国,也可以卖给苏/联。做法和那个独/裁的西/班/牙佬差不多。”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什么?”阿桃不由自主的把身子探了过去。
“因为他们的雇佣兵很厉害。”
“雇佣兵?”
“没错,你不会以为发生局部战争乃至世界大战的时候,各国没有他们的雇佣兵吧,”罗维诺说,“他们的雇佣兵制度完善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你可以雇佣我,你的对手也可以雇佣我,完全依靠利益作为驱使,不讲究任何的感情。”
“哪怕上次雇佣你的是你对家,我这次照样可以雇佣你,任务完成率还特别高。”
小姑娘惊了。
“而且他们实行的基本上是全民皆兵的policy,除了5%的职业军人之外,其他的士兵都是瑞/士老百姓,脱下身上的衣服,就能穿上军装去打仗,甚至都没有预备行动,直接上战场的那种。”
“也就是说战斗力很高的?”
“嗯,所以不好打,大家也都卖他们面子。”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
“喝点粥?”费里西安诺帮他们舀了粥,“辛苦你们了,先休息一阵子吧。”
“你的工作没关系吗?”
“目前没事,”哥哥明显是饿极了,就着粥就把面包往肚子里塞。
“对不起啊,我食物没有拿那么多,”她就刚刚好拿了那么多人的量,谁知道中途会有山对面的罗维诺跑过来加入他们,尽管努力自己省着吃了,还是不够分。
“没,是我不喜欢在山上吃东西,总觉得哪里很奇怪,看着你的东西比我好吃的多,就交换了一下,谁知道你的饭量那么小,你也不想吃我的。”
“唔。”小姑娘垂下头,吹着粥。
“她确实是随着温度的下降,变得厌食了,”弟弟担心,“动物需要冬眠,但是人不需要。”
“还是土豆佬的错。”一想起这家伙没什么精神,现在还到了不想吃饭的地步,罗维诺就火大极了。
“需要给你施一个魔法吗?一忘皆空的那种?”
“是我的问题……”她含着粥,眼泪啪嗒啪嗒落进了碗里,“无论怎么样都忘不掉,痛楚也好,悲伤也好,难过也好,”
这些情绪伴随着手部的搅拌变慢变凉,“一想起他们对其他人做的事,我就无法原谅。”
“……”哥哥啧了一下,粗鲁的扯过纸巾来给人擦脸,动作明明起伏很大,落到她脸上就变得非常的温柔。
“是我不好,我没有故意要提起他们的。”
“要是眼泪落到碗里,甜粥也会变得不好吃了,失去了甜的味道了。”
一滴滴晶莹下坠的水珠,把粥里面的糖分稀释殆尽,混着苦涩,被吞进肚里。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你们对我这么好,但是我却……”
“啊啊,应该的,应该的。”罗维诺不喜欢她哭,浑身像被爬过了蚂蚁一样难受。
手忙脚乱了半天,还是老神父的一句话管用:“谁最后吃完谁刷碗。刷全部。”
这个效果立竿见影,她马上就不哭了,并且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
罗维诺说他不想住在修道院里,费里西和阿桃就去了村子的旅馆。
“就带了这么点东西?”
老板很是热情,之前他救人的举动马上传遍了整个村落,自然而然,收到的称赞和好感数不胜数。
“嗯,不是还有这家伙的东西可以用吗?”哥哥指指弟弟。
“哥——”费里西马上拖长了声调。
“还有,帮忙告诉那群小鬼们,不要随便在地上捡东西玩。”
小鬼……
阿桃抽抽嘴角。
“啊呀,小家伙,你也在。”
皮诺点点头。
正当罗维诺和老板在谈价钱,费里西安诺苦哈哈的帮他搬东西,小姑娘在盯着墙上的壁画发呆时。
几个人闯了进来,扛着老式的步枪和猎枪。
衣衫褴褛,脖子上还系着脏兮兮的红色领巾。
眼窝凹陷,脸颊通红。
“我们是对抗德/国人,解放意/大/利的游击队!”一个人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嘴唇。
“为了继续作战,我们需要向各位捐款。”
他脱下帽子,行礼。
领头人举起手中的步枪开了一枪,子弹从天花板一穿而过。
“哦?”罗维诺转过身来,表情不善。
“游·击·队?”
“我看,就是你们随便把炸弹放在路边的人吧,明明就是土匪,还冒充什么游击队,真的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穿的挺好啊。”
阿桃眨眨眼,把兜子全部翻了出来,慢吞吞的说,“我身上一个里拉也没有。”
“哈,他们不但不会抢走你身上的一个里拉,我会叫他们,”在旅店老板惊恐的眼神中,罗维诺开始活动手腕,发出毛骨悚然的响声。
“滚着出去。”
枪口对准了他们。
吓得老板马上躲在了柜台后面。
“不要这样子嘛,”弟弟俏皮道,“滚出去多不好看啊,干脆叫他们光着出去呗。”
“不,我的眼睛接受不了,”
“你们难道不怕我。”领头的人出奇的迷惑。
“怕你干嘛啊?就凭你手上有枪是吧。”
“旁边的那个小家伙我也认识,他和许多陌生的人一起爬山,但是最后就他一个人回来,把你的情况告诉纳/粹,不知道能拿到什么奖励呢。”
“很好,我就喜欢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罗维诺说。
“国/家需要你们,征/兵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跑到山里当猴子大王?”
“哈!我们是不想被德/国人奴役而已!”
“那么你们来打劫同为意/大/利的同胞,这种做法和德/国人有什么区别呢?”
“敢问阁下,又是哪位大人物?”有腮胡的男人装腔作势。
“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普通人。”
“好吧,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就是个神父而已,勒索神父,你们真的很了不得。”
“山口冬天禁止通行,如果想要通行就要捐款支持意/大/利的解放事业,这钱是用来支持抵/抗运动的!”
“那么,你们是加里波第第几旅的?”哥哥斜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