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打在门上的身影模糊远去,微含着胸,模样有些疲惫。
黑暗中,被子外的眼睛仍然直直望着那片光,心头一紧,不由想起她的手掌拂过她的身体时,那种浑身都战栗的感觉。
景年的手掌很细,但那时她已经睡过去了,孩子似的将她圈住,半支手臂生生压在了她胸前,有些沉,但是柔软而温暖,与她的骨肉交迭在一起,像一点风便能纵生容裔的春水。
她不敢动弹,方思想着,听少年忽的嘤咛了声,猫儿似的调整睡姿势。烫人的鼻息拍打着她的耳垂,手掌也从肩膀移到腰际的软肉,动作间那股子迟缓的慵懒,将她衣服、身体都拖拽出层层涟漪。
景笙搭在被子上的手掌收了收,回过神来,又抬眼望了望那光,觉得不是滋味,翻了个身,背过身去。
她并非不经云雨,但一贯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后来怀孕生子又要去了她半条性命,此后一贯更加小心翼翼不敢碰她。一连几年过去,她早忘了心悸为何物,经此一遭,犹如久旱逢甘霖,竟让她这可恨的寡姊对着自家姊妹、又想起那种淫乐的滋味来。
景笙怨自己不知羞耻,咬牙切齿也睡了过去,但由不住心口骚乱,因此夜里复又作起梦来——
梦里是她们年少时候。
“景笙,近日我寻得一本书,叫作《金瓶梅》。”
景年从门外跑进来,欢欣雀跃坐到她的身边,将她撞了一下。
景笙一个趔趄捧住圆盘绷子,笑道:“好呀,我们家的二世祖也会看书了。”
“这书可是了不得,景笙,你先停下,听我念与你。”景年动手要阻她手中的针线,她并未放在心上,只顾引线,低头说:“我细细都听着,你且说来。”
“好啊,那你便细细听着。”
梦中的日头尚好,她坐在窗前,窗外是从小长大的林府的光景。阳光整齐打在圆盘绷子中央粗劣的新荷上,她绣得不好,窗外枝头几只喜鹊搅得枝叶簌簌得响,耳边响起景年如流水般的声音:
「话说那日武大娘子在王婆屋里帮忙做衣服,西门大官人拿着洒金川扇儿进来,见那娘子云鬓迭翠,粉面生春,于是留下来叁人一块儿吃酒。这里说的是‘眼意眉情卒未休,姻缘相凑遇风流。王婆贪贿无他技,一味花言巧舌头’。」
景笙听出不对来,愣了一下,景年看她脸色异样,得逞笑着继续念:
「聊了叁言两语,酒吃没了,王婆拿银子出门,关他二人在屋里。西门庆一径把那双涎瞪瞪的眼睛看着妇人。妇人见王婆去了,倒把椅儿扯开一边坐着,却只偷眼睃看……」
她捧着书,声音缓缓的。豆蔻年华的景年声音虽细,却也如少年般清冽。
此时梦中她应要恼羞成怒,可转眼光影一变,眼下又换了一处景致,但耳边少年的声音却萦绕不散,说的是:
「‘……县前一个卖饮饼的叁寸丁姓武,叫做武大郎,敢是娘子一族么?’妇人听得此言,便把脸通红了,一面低着头微笑道:‘便是奴的丈夫。’西门庆听了,半日不做声,呆了脸,假意失声道屈。」
旧日沉府的院子小巧玲珑,花草鸟林归置得齐整。她坐在屋里椅子上,敞着房门,外面阳光依旧。孩子在她身后的摇篮里含着手指酣睡,手头有一件七八成的衣服。她将针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收线。
过一会儿,一颀长身影从门外进来,旋身将门拉紧。
逆着光,她看不清来人形容,但见那人削肩长颈,束发垂肩,做一副风流公子的气派,因知晓那是自家的妹妹。但要细说,又有些不同,梦中的景年更加挺拔,有一种……教人心神都乱的精神气。
【前方拖拉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