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一个廊道,景轩扛着她往后院的东房去,一面嘴里骂骂咧咧,“有没有搞错啊林景年,就你这身子骨,还抢着要守夜,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景笙云步随他身后,一面拿帕子擦拭景年的额角。已走到门口了,她从景轩身侧绕过去开门。只推开一些,系因屋里窗户洞开的缘故,院子里打进来一阵风,将门哐得拍在拍扇上。
细小的雪点子铺了满地。景年感受到凛冽的寒风,眯了眼,看见衣服上的白点,“下雪了?”遂将手腕挣脱出来,要撑起身体。
“哎呀,你别动!你要摔了我可不管!”
景笙将屋里的窗户关上,迅速出来,扶过景年的另一只手,“回去吧景轩,我照顾她就好。”
景轩看她昏昏沉沉的脸,拧了一会儿眉,又颇有怨念看一旁的景笙,却见那人已是满心满眼都被塞满了,只得万分嫌弃地松了手,掸掸衣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府上本就妆遍了雪白的丧布,灯罩也换了白的,雪再一下,几乎整个院子都是白蒙蒙一片,唯有檐下的灯火透着些许温暖的明黄。
景年站在灯下仰望,景笙察觉她身子动向,便扶她到阶前,任她将手伸入风雪里,让手心接了一些冰凉,才收回。
“今年是个暖冬啊。”景笙亦仰望着天空,这种浩瀚无垠使她从胸口吐出积压了许多日的浊气,“虽然迟到了,但还是生辰快乐,景年。”
“景笙,”她转回视线,深深地将她凝了一会儿,遂将手臂勾在她肩上,俯身抱住她,“景笙啊,等太太的后事结束我们就离开京城吧……”
景年的声音带了哭腔,她抚拍着背,想问发生了什么,却一番欲言又止,只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京城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景笙,我受不了……”呜呜咽咽的,她哭了起来。
这是景笙第一次见到景年在自己面前哭。
她发了一会儿怔,景年却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将她抱住,手臂一重一重收紧。窒息将她撼在原地,像有什么力量在顶撞着她的胸腔,她感受到埋在肩头的景年炽热的呼吸,感受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忽一阵滚烫的液体流入她的衣襟里,景笙回过神来,紧紧地回抱,“好,我们走,等事情结束我们马上就走。”
似乎认识至今,在她的眼里,景年向来是一个随性而温柔的人。
她可以为了避免麻烦当真在柴房留宿,也可以在她最低落的日子里,不厌其烦地督促她的叁餐。她的性情让人舒服,而她也知道,景年的这种随性与温柔源于她的强大。可她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人,五年来一滴眼泪也没流过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把她逼到这个境地。
景笙知道此刻不是问的时候,至少,在真的离开京城之前,她都无法向她问出口。
往后的几天,她依旧为母亲守灵。第七天就要下葬,日子应该是过得很快的,但因为有了期待,就连守灵也变得煎熬起来。
却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天下午,官府的人直接闯入灵堂,要带走了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