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同凤玄不约而同看他,赵忠大着胆子,小心看着凤玄,问道:“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急事……才想要当东西的呢?请别见怪,小人只是为了您着想,倘若五两银子不够呢?”
凤玄一听,倒是微微一愣,这神情被赵忠看的一清二楚,赵忠心底登时雪亮一片,知道自己可能找到这位看似油盐不进的大爷的软肋了。
凤玄虽然过了几天农家日子,知道日子紧把,银钱珍贵,可究竟如何个珍贵法儿——比如说他心中那合计的事情到底需要多少钱银,他却仍旧是懵懂不知的。
虽然知道五两银子已经算是不小的数目,但倘若不够,那岂非是功亏一篑?
他心里一想,当下便坦然道:“我想要给人盖房子。”
赵瑜茫然地看他,又看赵忠。却见赵忠双眼闪着极亮的光芒,像是看到最爱吃的糖醋鲤鱼跟红烧排骨似的眼神。
赵忠听凤玄说完,便叫道:“什么?盖房子?”声音高了许多,且好像是极为吃惊似的。
凤玄道:“如何?”
赵忠瞬间摇起头来,仿佛要把头摇成一个风车儿,然后掰着手指头道:“盖房子五两银子哪里够呢?且不说是那砖石,木头,泥灰,……还有人工,请吃食,农家里头若是盖成了新屋请,光是一盘肘子就要三五十文!就不用说其他了……”
“那要多少才够?”凤玄皱眉。
赵忠皱眉诚恳道:“怎么也要七八两吧。”
赵瑜这功夫总算弄明白自己的忠仆今天这么多话这么热情的原因何在,当下赶紧冲上:“的确,一户人家又不是常年盖房子的,好的房屋盖起来,总要住个几十年,还要传给子孙,子子孙孙住下去,若是不用好料,粗粗地应付,万一大风大雨那可就危而殆之……”
凤玄此刻也有点明白过来,便冷冷道:“那么五两是不够了?”
赵瑜同赵忠异口同声道:“不够。”
凤玄道:“那我该如何呢?”
赵瑜同赵忠不约而同道:“来县衙当捕头。”
两人心有灵犀,赵瑜道:“十两银子那就足够了!”
赵忠不失时机地敲边鼓道:“每月还有三百文钱用着,养家也是绰绰有余,还可以随时加点好菜饭都够了。”
凤玄见他主仆两人皆是如此无赖,本想拔腿就走,可听到赵忠后来的话,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下步子,无端端想到宝嫃瘦弱的模样。
凤玄犹豫了会儿,便道:“我是一介农夫,本是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不过,既然大人如此盛情,那么……这样吧,我有个主意,我可以暂时答应来帮大人一段时间,另外也请大人再继续招贤,若是找到合适之人,我便抽身而退,如何?”
赵瑜只觉得耳朵好像被什么一下一下地戳着,不过总算是见了曙光,就赶紧地先应承道:“那也使得!”
倒是赵忠在一边儿眨巴着眼睛疑心地看着凤玄,心道:“这人虽然看起来冷而无礼,可实际上说话文绉绉地,透着一股很有教养的气质,简直不比我们公子差……农夫?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呢。”
且说凤玄总算是摆脱了赵瑜两主仆,而与此同时在连家村连世珏家里,也正闹得不可开交。
因连婆子要追着宝嫃打,宝嫃如忍不住就冲了出来,捏着拳头道:“你们胆敢再打我姐一下,我就跟你们拼命!”
连婆子哪里容得下她在这里嚣张,当下叫道:“好个小贱妇,跑到我们连家来撒野,你是想赶早儿投胎是怎么地!”
宝嫃拉着宝嫃如,劝道:“不干你事,快进去。”
宝嫃如叫道:“姐,我可不能眼睁睁看这两个老家伙欺负你,你怕他们作甚!姐夫现在对你好,他们才气不过,等姐夫回来,你跟他说,看看他究竟是帮谁!”
连婆子跟连老头一听,两个气得都翻了白眼儿,连老头叫道:“快把这个小贱妇的嘴撕烂了!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哟!”
连婆子忙去找扫把:“我打死你这个兴风作浪的死蹄子!”
宝嫃如见她找了家什,赶紧从宝嫃身边跳开,眼明手快地把刚在屋檐下的木锨给拿了起来:“你敢!你打我一下试试看,你指望我跟姐姐一样好脾气,你却是打错了主意!”
连婆子见她举着木锨,张牙舞爪仿佛一只小老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挥着扫帚打过去。
宝嫃如把木锨一举,把她的扫帚拨开:“你这死鬼老婆子,你打不着我!”两人乒乒乓乓,好像戏台上武戏开场,好不热闹。
宝嫃见闹得实在不像话,便忙着去拉架,不留神连婆子打不着宝嫃如,就拿她出气,使劲使扫帚打了她一下。
宝嫃如见状,气道:“你敢打我姐姐!”拿木锨砍了连婆子一下,幸好是木头的,也幸好她人小力气不大。
连婆子吃了一下,虽没伤到,却是痛的。
她从来没吃这个亏,当下也不再扑上去厮打,只在地上撒泼,哭嚎道:“快把大门打开,都让人来看看,媳妇领着娘家人,打上门来了!”
连老头见状,委实气得不行,拄着拐杖往外走:“等我去把世誉叫来,把你们这两个小贱东西都赶走!”
宝嫃如丝毫不示弱,一手握着木锨,一手叉着腰叫道:“你去叫你去叫!就算是真把我们打走了,等姐夫回来,看他帮谁!”
连婆子不依不饶道:“我就先把你们赶走了,看世珏回来还能真跟了你们去倒插门不成?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宝嫃急得不知怎么是好,见连老头走到门口,便道:“公公你别去!”
连老头气哼哼地回头怒视她,宝嫃道:“公公婆婆,以前的事,我的确是没有跟珏哥说上半句……我对天发誓,都是他自己拿主意的,可是……婆婆,珏哥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对我是真的好,他今天临走还叮嘱我,若是你们对我不好,让我留心些,倘若珏哥知道你们打我……他……他……”
她这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一时有些说不利落,旁边宝嫃如得意洋洋道:“听见了吧,你们两个老鬼!我姐夫早就有提防了!”
连婆子一听,满地乱滚:“反了,真反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宝嫃见她越发无赖,心里的惧怕反而退了,大声叫道:“婆婆!你听我说!”
连老头跟连婆子素来没听过她如此大声地说话,一时院内鸦雀无声。
宝嫃咽了口唾沫,道:“婆婆,公公,我是真的想孝顺伺候你们的,珏哥又对我好……你们两个别再闹了,珏哥回来,我也不会提这件事,珏哥也不会生气,倘若你们真的这样跟我闹,我……我就真的跟珏哥说,上回的时候珏哥也跟你们说了……你们若是对我不好,他就带我走的,珏哥的脾气若是发作起来,有时候连我都说不听……”
连婆子同连老头呆呆地,不知是要继续大闹,还是如何。
宝嫃叹了口气,过来将连婆子扶起来,道:“婆婆,珏哥好不容易齐齐整整地回来了,咱们好生过日子就是了,我知道我娘家穷,可是我们不是不本分的人,我爹娘本是不肯让我知道家里房子塌了的,就是不肯带累我们,珏哥也说了,那麦子钱,一文也不会动的,你们又何必这么闹呢?”
连婆子余怒未休,将她推开,可是心里却也明白她说的很有道理,咬了咬牙说道:“是我要闹?是你家那个小畜生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