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1 / 2)

天色已晚, 宋知欢强忍恼意看着对面得啵得啵得跟自己怀念女儿的雍亲王,火气快到脖子口了。

她今日本是因为女儿出阁而悲伤的,架不住有没眼色的非要和她怀念当年女儿还小的样子, 她一面伤心一面烦心, 要不是对面这个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兼翼遥生理学上父亲, 她此时怕是恨不得抄起炕几上的茶杯子往对面那个脑袋上敲过去。

柔成手脚麻利地将一盏静心茶递到宋知欢手上,并念唱作打俱佳地道:“主子,您就别伤心了。大格格出阁, 咱们都难受,可您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对面的雍亲王总算听到自己对面的声响,此时抬头一看, 见宋知欢眼睛通红(气的)的样子,不免心中酸涩,叹道:“遥儿出阁, 咱们都万分伤悲,可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宋知欢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字。

“也罢,爷去看看福晋。”见宋知欢闷声葫芦一样低着头伤心, 雍亲王倾诉完也没了兴致, 起身往正院去了。

“有没有眼色!有没有眼色!”宋知欢狠狠抓起炕几上的茶杯就要摔出去, 但瓷器入手温润宛如上等美玉,作为一个从小低碳环保被教育节约资源长大的红色少女, 到底还是将那被杯子讪讪放下了。

柔成抿嘴儿一笑, 将一个颇为坚硬的鎏金盏递了过来, 让宋知欢摔了个痛快。

“呼——”宋知欢长长舒了口气, 一拍桌子控诉道:“气死我了!”

……

三朝回门, 众人早早聚齐于正殿, 敏仪紧张地绞着帕子站在廊下紧紧盯着门口, 宋知欢也坐不住了,扶着柔成的手在廊下走来走去,频频探看。

雍亲王视线被这两个败家婆娘挡住了,也镇定不住了,起身往外来。

和玉、修婉二人都是一样的大红灰鼠撒月白花朵金线暗纹的开领儿褙子,内搭颜色不同的洒金镶绒毛边圆领旗装氅衣,露出内里浅色堆花绣旗装衬衣的小立领,衣裳层层叠叠华丽繁复,踩着花盆底,外披狐裘,满身尊贵气派。

和玉挽着发髻,修婉结着辫子,赤金的精巧耳铛,胸前用细细的金链挂着样式差不多的嵌红宝金锁,不同的是和玉为灵芝云纹,修婉为莲花云纹,同样的金锁翼遥也有一个,乃是仙鹤云纹的。

两人年龄相差甚巨,此时纵然打扮的差不多,站在一起也是一个亭亭玉立一个稚气未脱,不成对比,却也都讨人喜欢。

此时和玉拉着修婉的手紧张地站在廊下,频频向门口看去,满是期待。

“阿玛!额娘!阿娘!晖儿!玉儿、婉儿!”

忽地,众人见到一抹大红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只见翼遥头戴一顶做工颇为精巧却又不过于奢华的百蝶穿花钿子,大红旗装外披同色羽缎雪貂皮里子的斗篷,身边是打扮的也颇为喜庆的文渊。

冬日路滑,文渊小心搀扶着翼遥,凑在她耳边叮嘱了两句。

雍亲王见了便彻底放心,敏仪已忽地扑了出去扶住要见礼的翼遥,神情似喜似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仿佛含着泪珠儿,“遥儿,额娘的遥儿啊。”

翼遥挽着敏仪的手,路过雍亲王时又将父亲搀住,三人往内室去。

门一经关上,风雪骤然止住,内室当即温暖了起来。

翼遥解了斗篷,携文渊跪在当地叩首道:“女儿拜见阿玛、额娘。”

复又转过身,再次深深扣下,“女儿拜见阿娘。”

随着她的行动,胸前用沉甸甸的项圈儿挂着的一块金锁熠熠生辉,正是姊妹三个同样款式的那一只。

她腕上正有赤金的螭纹掐金丝缠枝龙凤镯两对,头上钿子也是珠宝光泽熠熠,却无丝毫泠泠之声,可见规矩学的极到位。

宋知欢忙扶她起来,轻声道:“快起来吧。”

翼遥对她笑笑,道:“遥儿想您了。”

这时侍女来搀扶她起身,小夫妻两个当地墩子上坐了,翼遥对雍亲王与敏仪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女儿也想阿玛额娘了。”

雍亲王红着眼圈儿看着她,好半晌方才哑声道:“想念了便时常回来看看。在婆家要对尊长恭敬、友爱姊妹妯娌、痛惜小辈,不可堕了我雍亲王府的礼教。”

“是,女儿谨遵阿玛教诲,时刻不敢忘怀。”翼遥道。

敏仪嗔了雍亲王一声,道:“女儿刚回来就在这儿说教,就是咱们遥儿不怕你,你才这样。若是个惧怕你的,再不跟你亲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又细细打量过翼遥,见她精气神儿极好,面容红润生机勃勃的样子便重重地松下了心,倾身握着女儿手,道:“走,咱们去后头。七巧阁给你收拾着呢,咱们在那儿坐。”

雍亲王冷着脸站起来,看向文渊,又唤弘晖、弘时与弘皓,“随我去书房。”

翼遥已红着眼圈儿握着额娘与阿娘的手垂泪涟涟,自然顾不上自己即将经历狂风骤雨的夫君。

女人们被仆妇簇拥着回了七巧阁,也没人去关心那可怜的大姑爷了。

敏仪拉着翼遥细细问了索绰罗府里的事情,宋知欢在一旁神情严肃地坐着,柔成心里清楚,她已经做好了时刻拔剑的准备。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宫里、王府对这位郡主的看重,又哪有人会给翼遥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