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1 / 2)

几圈牌后, 有人来回敏仪话,众人便散了。

时逢下午,寒莹晚空, 曜灵生辉。宋知欢扶着柔成的手在花园的小径上慢走,随手折了一朵昙花花苞在手中把玩,一面对柔成道:“今儿说好了明日宴客, 吃鳜鱼锅吧,再不吃便要过季了。”

柔成答应了一句,道:“奴婢回去便告诉辛娘预备,这几日花园里的桂花和木芙蓉、月季、蔷薇几样开得正好,就摆在小花厅里,景致也好。”

宋知欢笑了笑, 只道:“你安排就好。”又伸出一指回过身去指了指身后丫头捧着的小钱匣子,道:“从那里头取一两银来, 命厨房采买三条鲜鳜鱼, 还想要些玉兰片,那个在锅里煮了, 吸着鳜鱼的香味好吃。”

柔成听了也笑:“您说起吃的就兴奋了。”

一时影影绰绰见了住云馆的影儿了, 宋知欢本就觉得有些一类, 一下见了家门, 便更觉得累了, 柔成瞧着好笑, 手上施力稍稍架着宋知欢, 一面对她念叨:“辛娘新制的鹿脯滋味很不错,还有烟熏的芙蓉虾, 也不知她怎么做的, 滋味比知味楼的好上千百倍。前儿熬得蜜柚姜, 比往年的蜂蜜柚子多添了一点仔姜,滋味倒也不错。玫瑰露里添了小少爷带回来的‘青柠’,也是酸甜爽口。辛娘今日备的点心是糖米糕,虽然普通,但热气腾腾地吃着,也是宣软香甜。”

“别说了。”宋知欢咽了咽口水,悲痛万分地看了柔成一眼,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柔成悄悄一笑,快步跟上。

住云馆上房暖阁里,果然已是一室暖香,奶茶在小茶吊子慢慢煮着,香甜的滋味使人心情舒畅。

炕桌上一个两个什锦攒盒里已摆了四样点心并八样蜜饯糖果,宋知欢拿起空着的玻璃杯,往里盛满了奶茶,美滋滋地盯着。

柔成瞧着好笑,自将手巾子拧干递给宋知欢,让她擦手。

那边辛娘果然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点火一蒸,不多时捧着一盘子宋知欢喜欢的糖米糕来,笑盈盈奉上,又道:“不知主子今日手气如何呀?”

宋知欢喜滋滋地道:“赢啦!”

柔成一笑,将宋知欢的吩咐与辛娘说了。

辛娘略一思忖,慢慢道:“鳜鱼锅好预备,新鲜的鳜鱼皮剥了,肉剃下来,头和骨架熬汤,若是蒸鱼熬汤,肉就散了,锅子里不好吃。鱼肉片成二寸长的小薄片儿,预备着锅子里涮。鳜鱼的滋味要放些菊花瓣来压一压的,正好还有些鱼蟹鲜虾,奴婢着人拆出肉来,制成鱼丸蟹棒虾丸,涮鳜鱼锅味道也好,您也喜欢。元贝鲍鱼跟着锅煮,入味。旁的青菜也罢,只有白菜、笋子、藕片三味涮这锅子好吃,再备些您喜欢的豆腐、银耳、菇子、芽菜,也足够了。鳜鱼锅加海鲜,是凉物,要备些姜米茶吃。您要吃玉兰片也简单,前日荟儿送了她腌的玉兰片来,您定然喜欢。”

宋知欢最是经不得这种诱惑的,当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面点头:“你看着预备吧。左右就四个人,多了也吃不完,剩了都是罪过。”

辛娘听着好笑,当即应了一声,微微一欠身,然后退下了。

第二日定的是下午,众人聚齐是已是旭日残阳,天边火红的一片,宋知欢看的入神,连众人入内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还是华姝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四人落座。

一个珐琅彩铜锅里盛着奶白的汤汁,隐约能见到黄白二色的花瓣沉浮其中,辛娘用小钳子稳稳当当地添了炭,又笑道:“怕只有这锅子主子们吃不饱,还备了些雪花糕并银丝饼,另有新擀出的鸡蛋面,主子们随意选就是了。”

敏仪点了点头,青庄随意看着,见桌上一个青瓷冰裂纹大盘里满是薄薄的白色肉片,切得仿佛一吹就破似的,能透出影儿来,很是精致。又在盘子上堆出莲花形状来,极为好看,便问:“这是什么肉?鳜鱼?”

辛娘笑着答应了一句,道:“正是呢。”青庄大为感叹,“真是好看。”

又有侍女将四种口味的卤子捧了上来,每人一份,宋知欢率先拾起筷子,道:“快尝尝,可还是去年的口味不。”

青庄笑了笑,夹起鱼片放进锅里,又尝了尝银丝饼,赞道:“辛娘你的手艺可比咱们府里的点心师傅好了不知多少。”

辛娘笑了,“刘主子您若喜欢,奴婢就多装些给您带回去。”

“那我便不与你主子客气了。”青庄笑了一声,对着宋知欢努努嘴。

宋知欢翻了个白眼儿,“我几时吝啬过了?”

青庄吟吟笑着,见锅子滚开了,便开始捞方才下进去的鱼片,尝了一口后对辛娘夸道:“这味儿好,汤锅的滋味足够,无需蘸料也很好了。”

华姝也连连点头,道:“我恨不得让我院里小厨房上人来跟你好好学学,这锅子味比我院里备的好多了,她们怎么做都做不出这个口味来。”

敏仪也连连附和。

辛娘笑容仍旧温婉谦卑,眼睛却亮得很,只听她轻声道:“这东西一人做一种口味,三位主子看得起奴婢,才绝得做的好吃。既然主子们喜欢,奴婢便将方子写下来,回头让小厨房的人照着做便是。”

“那便极好呀,我只怕那些蠢的得了你的方子也做不出来这味道。”敏仪笑着舀了一碗鱼汤慢慢抿着,对辛娘道。

辛娘忙道:“不敢当福晋这样的夸奖。”

“夸你就受着吧,你当得起。”华姝对她道。

这一顿饭自然是主尽宾宜,辛娘备的量不算太大,四人又都很喜欢,所以并未剩多少,意料之中的——都吃撑了。

饭后没一个人想动,只将阵地从桌前转移到了炕上,侍女将小茶吊子支上,煮起姜米茶来。

敏仪优哉游哉地吹了口茶,道:“今日算是过分了,这深秋的天气还吃这般寒凉之物,太医再来诊脉定然是要念叨的。”

“何止太医呀。”华姝心有余悸,“明日我就能被弘时念叨疯了。”

一时青庄笑了,宋知欢却怎样都笑不出来——明日弘皓和修婉来请安,她怕是也免不了受灾。

“这当娘的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唉。”

这一场小宴过去,牌桌就再没有凑得这样齐了——敏仪开始忙起来了。

宋知欢却开始往索绰罗家走动起来——翼遥这一胎害喜很厉害,如今如今四五个月了,不知怎的还是吃了就吐,为了孩子又不得不吃,最后就形成了吃—吐—吃—吐……的链条。

宋知欢早就给她用了一滴灵液,可惜却不管用,太医诊脉也说不是身体原因,这下子只能翼遥受罪了。

到底是亲女儿,宋知欢还是放心不下,频频往索绰罗家走动。

这日天气好,宋知欢一早动身,修婉也跟着去了。

马车踢踢踏踏地往前走,宋知欢细听着路两边的声音,忽然喊听,命:“去卖两串糖葫芦,称四两豆糕回来。”

外头柔成答应了一声,不多时,青哆罗呢布的帘子一掀,东西被送了进来,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油纸包着的豆面卷子。

柔成轻声道:“没有您喜欢的那种冰糖葫芦,回去让辛娘给您做吧。”

宋知欢答应了一声,修婉已将东西接过,母女两个欢欢喜喜地分了,一手握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小竹签子扎豆面卷子。

“额娘,咱们不带姐姐的份似乎有些不好。”修婉小口小口品尝着点心,忽然对宋知欢道。

宋知欢瞥了她一眼,“进索绰罗家府邸前吃光不会吗?”

“会。”修婉点了点头,猛地戳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母女二人迅速毁尸灭迹。

秋风凛凛,吹起一层车帘,宋知欢放下干干净净的冰糖葫芦签子,隔着帘子问柔成:“冷吗?”

她听到了柔成带着笑的声音,“不冷。”

“那便好。”宋知欢并未尽信,将手边的小手炉隔着窗递了出去,被柔成接过,一行人继续往索绰罗府去着。

进了索绰罗府,先要拜见索绰罗夫人,那是个五十上下的女人,保养的不错,面色红润,身材丰满些,未显老态,只是看着温和端庄。

论身份,宋知欢高她许多,于是宋知欢换乘轿子入内院至正院,甫一下轿,索绰罗夫人已带着大儿媳妇侯在大门下,见了她便含笑行礼:“给雍亲王侧福晋请安。”

“夫人。”宋知欢对她略一颔首,扶了她一把,修婉已对她行礼,“给夫人请安。”又与索绰罗家大奶奶乌拉那拉氏见过平礼。

索绰罗夫人含笑道:“三格格快起来。”又道:“郡主这些日子害喜好些了,今儿一早我去看过,精神头不错,这会子大许是在和丫头们说话呢。”

宋知欢道:“多谢夫人的关心照料,那丫头自幼被她阿玛额娘娇惯着,性子不算太好,若哪里做的不错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或告诉我,我来说她。”

你不能说。

言外之意索绰罗夫人听得明明白白,到底是历经风浪多年的老油条,当即笑吟吟道:“郡主性子极好,秉节持重、邈处欿视、孝敬关怀备至,妾身与外子都非常喜欢,哪里有侧福晋说得这般。”

“那就好。”宋知欢对她笑了一下,二人没多寒暄,宋知欢便往翼遥院子里去了。

翼遥小夫妻如今在内外门衔接处的一个小院里住着,二进小院小小巧巧,住小夫妻两个倒是足够了。

翼遥正扶着丫头的手在垂花门处等着,身披着盘金绣彩的淡紫斗篷,内着月白色银鼠橘红撒花衬衣。一头乌发松松挽着,面色红润且精神不错,正是那一滴灵液的功劳,才使翼遥孕吐好几个月却面色不错、身材丰盈。

一旁一个小少年牵着一个小姑娘,都不大的样子,玉雪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