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2 / 2)

敏仪越发觉着好笑,但见那一对明月珰还算配衣裳,便也点了点头,道:“随三格格吧。”

黄莺于是将那一对明月珰为修婉换上,又有小丫头捧了一对银掐丝青翡手镯来,修婉只拿起一只戴在腕子上,另一只手腕上仍是那一串檀木念珠。

修婉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再打扮下去怕是小祖宗要气恼了,便也淡笑着顺了修婉的心,吩咐侍女们:“差不多了,这样就很好,把那些东西都收了吧。”

“是。”豆蔻带头应了一声,又为修婉理了理领口,方才开始整理妆台上的东西。

敏仪含笑看着她的动作,一面对宋知欢道:“柔成带出来的人,果然有她的细致心思。”

豆蔻略微羞涩地笑了一下,宋知欢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若非她像柔成,我也不会给修婉。”

敏仪点了点头,细细看了看豆蔻,感叹道:“我忙起来的时候,是真羡慕你,身边有个柔成,能替你将内外打点妥当。”

宋知欢不过一笑,没说什么。

这个当口她要说什么,那就是招人嫉妒了。

送了敏仪和修婉出府,宋知欢回了住云馆,在暖阁炕上坐着,手中一盏茶端了许久也未曾入口。

柔成在一旁立着,思忖片刻,想要开口一劝,却有辛夷从外头进来,对着她一行礼,道:“柔成姑姑,庄子上郑成家的来了。”

柔成忙道:“我这就来。”

郑成家的是宋知欢私产田庄上的人,和她男人是专管王府田庄送东西往来的,她这会子过来,想来是和她男人送东西来了。

果然,那郑成家的是芸娘的话,送了新鲜冬笋和暖房小菜、野鸡野兔肉来,柔成命人收了,对她笑着道:“前儿主子还念叨着要吃烧的红亮亮的野鸡肉,今儿你们就送来了。”

郑成家的是个三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打扮的干净,动作利落爽快,当下笑道:“是周嫂子惦记着,山上一有了收获,就催着我走一趟。”

柔成当即笑道:“是,也得多谢芸娘她的挂念。”

郑成家的又道:“这回来也是有个喜信儿的,周嫂子家的二女儿婚事定下了。就咱们庄子里的,裴喜儿子,婚期定在腊月里头,周嫂子让我回禀一声,她前儿摔了腿,怕是来不了了。”

柔成听了先喜后惊,忙问:“芸娘现在如何了?”

“请大夫看了,也正了骨,正在炕上歇着养伤呢。不然这样的好消息,她定然是要亲自来回禀一趟的。”

柔成沉思片刻,唤了半夏来,吩咐:“开库房,取一匹大红贡缎,再有六匹锦缎、六对龙凤镯来。”

她又让郑成家的稍候,道:“有些东西,托你给芸娘带去吧。”

郑成家的答应了一声,见柔成转身回了屋子,咂咂嘴,心中暗忖:这周嫂子从前也是主子的贴身丫头,和柔成是最亲近的,想来这给姐儿的添妆是不会薄了。

那边柔成先进了西二耳房,开了螺钿小斗柜的锁,从里头取了两包金银,均剪出九两的分量,用两块红纸包了。

又从另一旁的屉子里取了一大包金银锞子,拿一个大红喜的荷包装上,将三样东西用一只五福盈门纹大红锦盒装了,亲自捧出去。

这时半夏已将她吩咐的东西备好,柔成将这些都交托给了郑成家的,又给了她一把小银角子和一个绣着蟋蟀的小荷包,笑道:“这些东西是给那丫头添妆的。这些钱嫂子拿着买酒吃,大家辛苦劳累地赶着车送城外进来,也不能拜拜忙碌一趟。这个荷包里有一对蟾宫折桂的金锞子、一对绢花儿,给嫂子家里的孩子们玩儿吧。”

郑成家的万分惊喜,连忙对着柔成谢过,又在屋外给宋知欢磕了头,方才去了。

柔成这时进了屋里,见宋知欢仍在炕上坐着,听见她进屋的声音转头看来,问她:“外头怎么了?”

柔成笑了,道:“郑成家的来送东西,说来也有一件喜信儿:芸娘家的二丫头,叫羡云那个,定下了。”说着,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了。

宋知欢对此并无异议,却也神情落寞地道:“当年在一块的时候都还小呢,如今也到了女儿都要出嫁的年纪了。”

柔成暗恨自己嘴快,又不得不笑道:“咱们大格格都嫁了多久了,她家老大也连孩子都会跑了呢。”

“也罢。”宋知欢叹了一声,道:“我有些倦了,睡会儿吧,她们回来再叫我。”

柔成忙答应了一声,领着人服侍宋知欢睡下了。

修婉的婚事至此已算板上钉钉,康熙皇帝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封了个恭贞郡主给修婉,也不知他是看出修婉哪里‘恭’,哪里‘贞’了。

修婉本人对这门婚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仍然淡淡的,每日晨钟暮鼓,暇时玩乐,毫无变化。

宋知欢对此稍稍放心,敏仪却又忙了起来——博尔济吉特氏的定礼送来了。

阿鲁科尔沁旗素来是最富庶不过的地方,乌图亲王膝下唯有这一子,求娶的又是当朝亲王幼女,所备定礼自然丰厚。

那成箱的金银布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反而没人去在意。

敏仪只命人登记造册,送入了修婉的私库中。修婉对金银饰品素来没什么爱好,只吩咐豆蔻收着。倒是那些珍珠并玛瑙珊瑚翡翠等各色宝石珠子,她瞧各个圆润可爱,成色又好,便取了几匣出来,有送给韵姐儿的,有送给翼遥的家的盛斐的,也算物尽其用。

定礼中唯有两项很合修婉的心意:一是一把匕首,赤金刀鞘、宝石镶嵌,华美不凡,听闻是乌云达赉世子的自幼随身之物,匕首出鞘刀光雪亮,锋利的不像话。她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很是喜欢,又命人将自己自幼收着的一把匕首取了出来,正是她出生那年宁馨送她的。

见她取出这个来,敏仪便知乌云达赉还算合她的心意,于是稍稍松了口气,命人将那匕首给暂住京中的世子送去。

二是一盏琉璃灯,琉璃是烧彩的,不似这些年京中流行的净白琉璃,却更为璀璨华美。灯身上描绘着观音拈花一笑的图纹,栩栩如生,观音面容慈悲,气度不凡。

琉璃灯燃起时,那观音身上便宝光大做,柔润温和。

修婉爱不释手地摩挲两下,练练称赞道:“好灵巧的心思。”

兰珈在一旁细细看着,也道:“便是经文中的琉璃灯怕也不及这个精致。”

敏仪见了便笑,“可算是有合了我们郡主心意的定礼了?”

修婉嗔道:“嫡额娘您就别打趣我了。”

宋知欢见她这样,也抿嘴儿一笑,打趣道:“不如让人再打造个玻璃框子,把你这一盏琉璃灯罩在里头,免得落了灰?”

“大可不必。”修婉美滋滋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交给豆蔻,叮嘱她:“放在小佛堂里,这一盏灯不要用寻常蜡烛,将酥油蜡点燃放入才是。”

豆蔻慎重万分地捧着那一盏琉璃灯,笑着答应了,“是,奴婢知道了,您放心。”

这一桩婚事自此尘埃落定,修婉算是注定了要成为博尔济吉特家的人了。

宋知欢对此还算接受良好,却有接受不了的。

宋母听了消息,紧赶慢赶地过府来,拉着宋知欢道:“这事儿可就这么定下了?草原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天冷的热的逼人,水土气候都不好,哪里是咱们修婉这娇养长大的姑娘能受得了的?”

“如今草原上可比从前了好不少。”宋知欢道:“您以为还是前朝时的草原吗?如今那科尔沁可和您听长辈说得大不一样,出了多少的皇后、妃子、王妃福晋,又有多少公主、郡主、县主嫁过去,只怕比关内也不差什么了。”

宋母仍旧不放心,她五十多近六十的人了,还在为小辈们操心着,女儿的女儿,自然也是她的心头肉:“纵使这样,远离父母亲族,我怕咱们修婉的日子也不好过。”

“快别说这个了。”宋知欢道:“这丫头说不定多乐意呢!到了那边就是天高海阔,没人能管她!论身份,她和那边世子同级,日后真有造化,比世子还尊贵呢!先不说乌图王爷正值壮年,就是他哪日承袭了王爵,纵是个亲王,假若修婉有那个命数,也比不过爱新觉罗家的血脉!”

宋母听了沉吟半晌,然后长长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事儿至此也算是尘埃落定,外人也置喙不得,我虽是修婉的外祖,却也到底做不了她的主。”

宋知欢叹了一声,倚在宋母怀里道:“您如今最主要的,还是好生保养身子,您总得看着弘皓大了娶妻生子吧?”

“……是这个理。”宋母抚了抚宋知欢的乌发,叹道:“还是你看得明白呀。放心吧,妈定然好好保养,不叫你先为妈伤心一场。”

“这才是呢。”宋知欢顿时喜笑颜开,又吩咐:“把那奶油松瓤卷酥取来。从前在家,您都是让用鹅油做的,这些日子辛娘用奶油做,倒是比鹅油多了一番滋味。”

宋母顺着宋知欢的意思尝了,很给面子地夸了两句,母女两个闲着叙起旁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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