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不少, 宋知欢就着牛乳茶用了些点心,时间便也差不多了。
花轿在中门前停下,宋知欢转头望去, 能见到一双新人牵着喜绸缓步进来,二人都是天塌下来也急不了的性子,毫无寻常新人的慌乱之意, 只一步步踩着红毯稳稳当当走着, 娉楚身姿轻盈些, 也能看出气定神闲来。
敏仪是见了多少对新人的, 这一对却也算得上是最特殊的了。
她心中轻轻一叹, 暗道:日后还不知有多少新奇日子呢。
虽如此说, 今日是弘皓的大喜日子, 她也露出个真情实意的笑容来,目光盈盈带着期盼望向两个孩子,笑意慈爱。
宋知欢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们,弘皓气度泰然, 娉楚姿态沉稳, 倒是天生一对的样子。
身后的柔成悄悄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面上笑意不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二人动作不急不缓, 徐徐拜下, 一举一动透着庄重自若, 倒像是这锣鼓喧天热闹场景中唯二的清静。
宁馨面上难得染出笑意来,细细看着弘晖的动作, 透着欣慰与几分骄傲。
夫妻对拜。
从此一生举案齐眉, 相互扶持, 携手共进。
宋知欢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迷信基因, 她在心中默默许愿:愿我儿与娉楚能恩爱携手,举案齐眉,红尘□□白首。
礼成。
笑声瞬间传遍了整座府邸,宋知欢悄悄向翼遥使了个眼色,翼遥会意,对她一笑,跟着去洞房的大部队去了。
宋知欢的意思,是让她照看娉楚,别被那些宗妇促狭了。
徽音与韵姐儿在前头随着敏仪招待宾客,宋知欢虽不耐这些,今日到底是弘皓吉日,免不得耐着性子应付一二,到底她今日高兴,面上的笑容真心实意,倒也能唬人。
饮过一桌的酒,敏仪悄悄拉了拉宋知欢,附在她耳边道:“若不乐意,回去歇着就是,大家也都知道你的。”
宋知欢到底有些分寸,便轻轻摇了摇头,道:“也罢了,不过这一日而已。”说着,她又长长吐了口浊气,嘟囔道:“回头得让弘皓那小子好好补偿我。”
“可不是吗,为了弘皓,我们知欢可是累坏了。”敏仪笑着一声,拉着她去与凑过来的诰命夫人说话。
说实话,宋知欢在这些王爷贝勒侧福晋的圈子中交际不广,好在有个如鱼得水的华姝带着她,替她挡一挡那猛烈的攻势,倒也算自在。
一日的热闹下来,宋知欢只觉头重脚轻,送走了客人就一头栽在柔成身上,软着嗓子撒娇:“我累!”
柔成心中好笑,轻轻一招手那边竹轿已经备好,忙有人上来抬宋知欢。柔成与云鹤扶着宋知欢坐了上去,又对宋知欢轻声道:“奴婢才刚让人回去告诉辛娘备了面,用鲜鱼片开烫了摆在上面,像朵花儿一样的那种,再淋上一勺子红油,洒上葱花香菜,保准好看又香的很。还有酸笋老鸭汤,最是爽口开胃,辛娘今年的玉兰片腌的很好,稍稍淋些辣子一般,保准比去年的还好吃!您稍稍再坚持坚持,咱们就快到了。”
宋知欢本就没大吃好,这会子被她一念,只觉口水都快出来了,连声催促。
柔成忍不住悄悄一笑,心中念道:算是哄住了。
那边云鹤对她递来崇拜的目光,柔成对她轻轻一眨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
然而宋知欢想要安安静静地用一顿夜宵的心愿到底破灭了。
华姝激起的年氏并没成功截住雍亲王,他老人家自己醒了酒,晃晃悠悠地住云馆来了。当时宋知欢正换了家常衣裳,盘腿往炕上一坐,葵花式洋漆小炕桌上已摆了几样精致吃食,她持着筷子吃面,身后还有个柔成小心给她拆着头发。
见这景象,雍亲王微微一皱眉,宋知欢也没注意到,直到他走到跟前了方才发现,却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
雍亲王一摆手,淡淡道了:“礼就免了吧。”
说着,他老人家大刀阔斧往暖炕上一座,吩咐:“这面还有没有?再上一碗来。”
柔成能怎样?只能轻轻答应一声,一面收了礼平了身,重新回去给宋知欢三两下绑起个大辫子垂在脑后。那边已有侍女捧着水盆巾帕等物来服侍雍亲王净手,也有人去小厨房要面。
辛娘预备的夜宵自然是给柔成和云鹤几个带了的,这会子各人那里匀一点,下锅一煮,又是薄薄的鱼片散花一般铺在面上,一勺红油淋进去便给添了鲜艳颜色,再有两个青绿脆嫩的小青菜,滋味极诱人。
看面色,雍亲王大爷还是很满意的,二人寂静无声地吃着夜宵,在别处素来是众星捧月被人殷勤服侍关怀备至的雍亲王虽有些不适应,到底也相处多年,对宋知欢的性子早熟悉了,故而也没提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只埋头吃着夜宵。
寂然饭毕,柔成领小丫头们捧了水盆漱盂等物,服侍二人漱口、净手后,又用颜色鲜艳的洋漆小茶盘捧了消食茶上来,一色都是官窑豆青素瓷。
宋知欢慢慢呷着入口酸甜的消食茶,没开口。
说实话,不是她不想和顶头上司缓和缓和关系,实在是——没话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