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2 / 2)

“唉。”宋知欢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光溜溜的大脑门,“想我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还要为你这个弟弟操心,你说你该不该?”

“不该,弟弟实在不该让阿姐为我操心。”宋知信忙表忠心,“您放心,以后弟弟就老老实实蹲在京中练兵养老,不往抬头去了。”

“这才好呢。”宋知欢长长舒了口气,又道:“前儿万岁爷与我打听书小子婚配与否,我糊弄过去了,你若是真想要与南方旧亲结姻,就快些下手,别他再从宗室哪个不起眼不惹事的兄弟那里寻个女儿塞到咱们家。旁的我虽说不准,他那些兄弟后院里每一个安静的,宗女的品性就更不必说了,虽然歹竹出好笋也说不定,但咱们没那个胆子去碰运气,别进来再为争权逐利坏了门风。再有,咱们家如今也是鲜花簇新,无需再热闹了。”

宋知信笑着应了一声,道:“您放心,前日万岁爷问的时候,弟弟已经一一答明了。如今已经预备着往林家走礼了。”

“那就好。”宋知欢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道:“这些事情我也没你们明白,困局后宅多年,说是拙见都勉强。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如今困局深宫之中,只怕这日后了。若真有造化,也有我自由自在的那一天。”

宋知信只笑道:“当年的高僧大师们,哪个不说姐姐是有福之人?”

宋知欢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有福,我如今算是受足了。从前在王府里还不觉得,如今入了宫,拘束越发多了。前些日子你在青海,捷报屡屡传来,我这里应付着诰命们,也是苦不堪言。”

宋知信知道宋知欢的性子,一时也是无奈,到底笑道:“如今也是承乾宫独领风骚了?”

“这词儿是能这么用的吗?说你不好好读书你还不服。”宋知欢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可不是嘛,自打年大将军的名号传出来,承乾宫可热闹着呢,我都替她头疼,她倒是应付的不错。如今和几家诰命走的很近,还有敦亲王妃亦然,有你们万岁爷头疼的。”

“只怕是盼望不得呢。”宋知信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就请宋知欢往榻上坐了,笑着将在外头遇到的种种趣事一一与宋知欢说来,引她一笑。

一时乌拉那拉氏归来,三人挪到暖阁里去,说了许多话,直到天色擦黑,乌拉那拉氏且不提,宋知信先依依不舍的。

宋知欢瞧着好笑,自己眼圈儿也泛红了,别过头去不让他看到,只随意揉了揉他锃亮的大脑门,然后轻轻一拍,“去吧。下回再来,姐姐让辛娘给你做好吃的。”

“弟弟告辞了。”宋知信戴上官帽,重新行了一礼。

乌拉那拉氏也面带不舍之色,对着宋知欢行了一礼,又道:“大嫂子还说改日入宫呢。”

宋知欢这才笑了,“我就知道大嫂嫂素来惦记我。好了,宫门也要落锁了,你们快去吧。外臣滞留宫中,说出去罪名可不小。”

“是。”

一时夫妻两个都走了,宋知欢闷闷坐在炕上,半晌没回神儿。

柔成凝神细看一会儿,忽然悄悄退下,招了招手,唤了个小丫头过来嘱咐两个句,让她去了。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左右,辛娘亲自捧着个小食盒过来,笑着道:“我听人说主子晚膳没用多少?厨上备的芥菜鸡蓉什菌小馄饨,现煮了一碗,您赏脸尝尝?”

口中说着,手上摆着馄饨,面上却作出一副深闺怨妇的姿态来,眉凝哀愁地道:“奴婢这些年,无非就是为了主子这一口吃的顺心。若是您吃的都不顺心了,那守着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主子快找一个手艺顺心的来,替了奴婢吧。”

柔成在旁忍笑,云鹤却已压抑不住笑出声来,得了辛娘一瞪眼,瞬间禁声,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只是脸上扭曲极了。

宋知欢恍惚着回过神儿来,听见这话也顾不得伤心了,连忙看向辛娘,却见她一见自己抬头便面上带笑,当即也笑了,摇头叹道:“我这一辈子呀,算是被你和柔成吃的死死的了。”

“奴婢呢,奴婢呢!”云鹤腾地一下蹿了上来,宋知欢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你什么时候不畏辛娘如虎,再来和我问这句话吧。”

辛娘颇为配合地瞪了云鹤一眼,云鹤便讪讪向下,嘴里嘟囔着什么,让人看着好笑。

宋知欢一时心情舒畅了,口中的馄饨也鲜美了,就着小菜用了,然后笑道:“这馄饨滋味好,前日在养心殿,他老人家不知抽了哪门子的疯让我留下用膳,也是同样馅子的小馄饨,虽是御厨的手艺,我吃着却不如这一口。”

辛娘听了一笑,道:“这世间吃食难得不过‘顺口’二字,奴婢做的东西您吃惯了,便是顺。那御厨的手艺自然是没的说的,奴婢再大的脸也不敢和他们去比,只自认对这些东西多一份‘用心’罢了。又不是细致的用心,只盼着您吃了心情舒畅,身体康健,这便又是一样。顺口了,又带着心的吃食,吃起来怎么会差呢?”

“平日里除了吃食都是少言寡语的,说起这讨巧卖乖的话来倒是头头是道。”宋知欢似嗔似怪地说了一嘴,漱口后却回身自炕柜的屉子里取出一个小匣儿来,纵然柔成也看不出几时的东西,也满是疑惑地看着。

宋知欢见此神秘一笑,将那小匣子打开,里头竟是四对耳坠子和四个小戒子,三对银掐丝、一对赤金的,镶嵌的倒是相同成色的红宝与珍珠,打造的极精巧,或是竹节儿模样的,或是葫芦、瓶型的,都很是精致,和宫里的手艺相比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宋知欢将一对瓶型的红宝银丝耳坠子并同花样的嵌珠戒子用一个小荷包包了,交给柔成;葫芦型给了辛娘;竹型给了云鹤,自己留下海棠模样的,笑道:“都收着吧,等未来若是有福,能出去自由自在的逛逛,再带上,一看咱们就是一处的人。”

柔成一时眼圈儿通红,忍不住的欢喜,又是无奈,只哭中笑地道:“远来前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这个。”

宋知欢见辛娘和云鹤也是捧着小荷包眼圈红红的,一时有些受不住的,随口道了句:“给你做赤金的传出去不好,况这个平常也能戴一戴,赤金的太晃眼了。”

三人都明白这个,下一刻便见她摆摆手道:“快快快,散了吧。我是受不得煽情场面的。”

柔成一时眼泪也掉不下来的,轻嗤一声,笑骂道:“没心肝的,泪都白流的。”

说着,拉起辛娘与云鹤的手来,道:“咱们也走,不管这她了。”

宋知欢知道她们出去只怕还有哭的,便有没留,只是想道素日赤金翡翠给了不知多少,也不及这一份,暗道人心相处果然最看重“用心”二字。一时下午的悲意已然冲散了,自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向新添的藤屉架子上寻了本话本子来,握在手上翻着。

但这一日又喜又悲,傍晚的小馄饨又少,也没顶什么事儿,临睡前便又饿了起来。

辛娘那边早有预备,一听前头传话,便将一笼藕粉菊蕊桂花团子,又一碗消食汤,用小捧盒盛着端了进来,盖子一掀甜香气就传了出来,入口又软软糯糯的,很得人喜欢。

只是拳头大的一个团子,笼屉里只一个,请宋知欢用小银匙挖着吃,宋知欢吃着意犹未尽,辛娘减了忙道:“不可多食。这一个还是怕您饿着睡下晚间不适,再是今日您这又喜又悲消耗太大才备着的,若是平日里,夜间只用汤面轻食才是。”

宋知欢心知若论养生经这一宫的人怕都论不过辛娘一个,便也认了,放下小银匙端起消食汤引着,乌梅、陈皮、山楂、山药、麦芽等物配出的小药包要在铫子里慢火煎出来,滋味也比等闲冲的好,喝着又不伤脾胃。

倒是和前世的健胃消食片有异曲同工之妙,宋知欢也曾沉迷于健胃消食片滋味,没事儿也要买一盒来嚼着,到了这边倒是少了个爱好。

一时入了神,辛娘又唤她,轻声道:“既然用了吃食,也别早睡了,就在屋子里遛一遛,莫要看书,夜里看最是伤津液的。仔细坏了身子,追悔莫及呢。”

“人不都说挑灯夜战嘛。”宋知欢不才,平生最喜欢把着灯看话本子,还不敢叫辛娘知道,此时又有些心虚,讪讪道。

辛娘叹了一声,“那是等闲拼命备考的句子才做的事,真正惜福养身的人万万不会如此行事。您如今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还是身子最紧要,莫要任性才是。”

宋知欢最不喜人说她四十多了,一下就要瞪眼睛,到底不敢跟辛娘耍脾气,撇着嘴哼唧着答应了。

也仗着她保养的好,心态又好,看着年轻,一头乌黑的头发竟连半根白的都没有,面上也没生多少褶皱,看着还很是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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