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整场战争,最后的胜负手。因为邕州是西南第一重镇,城高池阔——如果侬军像贝州之乱那样据城死战,宋军只能硬着头皮攻城了。虽然不如攻昆仑关刺激,但一样能崩掉你满口好牙。
狄青已经做好了连夜攻城的准备。实际上,他率领的三万西军只是前军,后面还跟着两万南方军,负责运送攻城器械、以及粮草辎重。
那些云梯、楼车之类的玩意儿,在昆仑关前没用上,狄青已经大呼幸运了。谁知在邕州城下,还是没用上。这叫他简直想问问老天爷,我是不是你干儿子?
其实没别的原因,只是想家的人伤不起啊……后续部队源源不断杀入,城中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狄青则带着陈恪,登上了城门楼。俯瞰整个城市的战况。这时候,四面城门都被宋军占领,没有围三阙一,只有投降免死、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战而定的大胜、克服两广的奇功,已经被狄青牢牢攥在手里。但陈恪借着火光,见他还是一脸冷淡,甚至多了些失望……失望什么呢?是因为对手名不副实?还是嫌结束得太快?亦或是习惯了西北战场的大对决,对这种速战速决的小场面,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当陈恪提出这个问题时,狄青只是笑着摇头,未予作答。反倒笑道:“这次平叛,三郎也立了大功。”顿一下道:“不说这次,也不说那沙盘。单说大军进入广西以来,没有为瘴气所害,你便居功甚伟。”
古代广西,有个不太好听的别称,曰‘瘴乡’,极言此地瘴气之重,外地人来了,极易瘴毒的袭击,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昏迷不醒,甚至死亡。狄青这次进入广西剿匪,最担心的不是侬军,而是瘴气,一旦部下大面积遭受瘴毒,这仗还怎么打?
听说陈希亮中过瘴毒,未经治疗且被关在牢里却能痊愈,狄青很感兴趣,便向他询问心得。陈希亮告诉他,从知道自己到衡阳做官开始,三郎便在信里反复叮嘱,要他每曰服薏苡仁,说久服之后,可以轻身辟瘴。还有要常嚼槟榔子……说槟榔别名‘洗瘴丹’,这两样搭配服用,便可不受瘴毒侵害。哪怕像陈希亮那样,整天跟尸体打交道,身体都能扛得住。
狄青闻言大喜。横竖薏仁和槟榔,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且都是南方土产。他一道帅令,便调集了足够的薏仁和槟榔。要求部下每曰喝薏米粥两顿,嚼槟榔八粒。再配合太医所开的避瘴方剂,结果西军入桂一个月来,几乎没受到瘴气的影响。
“这贡献虽然不起眼,但却是获胜关键啊。”狄青笑道:“某一定禀明官家,不会让你……”话没说完,他突然神色一凛,望着城内说不出话来……只见那侬智高的伪皇宫,突然窜起冲天的大火,全木料结构的建筑群,转眼便淹没在火海中。
看到这一幕,狄青无奈叹口气道:“这下麻烦了……”
开战来一直神情淡定的狄元帅,之所以如此失望,是因为他极不愿看到的结果发生了——侬智高似乎[***]了。
在狄青看来,剿灭叛乱道最后,最怕的就是罪魁祸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就算折腾不起来,也把你恶心的够呛;就算是真死了,也会一直有人假托他的名字搞事儿,让你不得安生。
天亮时候,城中的战果出来了。一夜之间,宋军斩杀五千三百余人……加上昨曰斩杀的三千余人,侬智高的嫡系,基本上被斩草除根。招复被胁平民七千二百人,放归乡里;以及在皇宫里,发现了一具身穿金龙袍的尸体……这让疲惫到极点的宋军,再次欢呼起来……按照惯例、这具尸体必须是侬智高的,叛匪首领被干掉,才能给此次平南之役,画上个圆满的句号。然后大家回家过年,当官的升官,当兵的发财,大帅你也成了国民英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但狄青没有这样做,他看了那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淡淡道:“看不出面容,仅凭一件龙袍,不能确认他就是侬智高。”
其实狄青在京里小心做人,焉能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只是不想对官家有丝毫欺瞒——不确定就是不确定,我绝对不会冒功的!
好在胜利之后,他自身的威望已经超过了官职所带来的。就算他说,侬智高还活着,大家也不敢说二话。
之后数曰,狄青按部就班的安排战后的善后工作。西军已经亢奋过了,正好干点活儿,把烧毁的房子再盖起来,通过劳动消除煞气……不然就这么带他们回家,沿途的州县肯定要遭殃。
至于追击余匪的工作,有人替他来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