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父子俩又在落日的余晖中聊了很久,直到顾长铭有些累了,顾南亭才推他回病房休息。次日清晨,顾南亭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就接到程潇的电话,她说:“你别吵到顾总,悄悄下楼来。”

顾南亭抬腕看表,才六点不到,她竟然来了医院。

程潇不像他,送身去马尔代夫,她之所以来这么早,是给他带来了早餐。

她说:“我不知道的顾总的口味,没备他的份。”

顾南亭给她一个缠绵的早安吻,才说:“萧姨会给他准备的,不用我们操心。”

程潇给他递筷子,“那我们还等什么,开动吧。”

以往,他们都很忙,其实没有什么机会彼此照顾。除了她住院那次,和自己生病那晚。顾南亭坐在车里,享受着女朋友送来的爱心早餐,眉眼之间皆是温柔笑意。

程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傻笑什么呢,不会一顿早餐就把顾总的心收服了吧。”

顾南亭毫不避讳表达自己的爱意,“我的心早就被你收服了。”

程潇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说:“没办法,此前只以为有祁玉那种没什么竞争力的对手暗恋你,对你也没怎么走心,现在发现还有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再不对你好点,我也危险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她是否走心,顾南亭心里是有判断了。此时面对她的调侃,他无奈又宠爱地叫了一声:“程程!”

程潇弯唇笑,“我开玩笑的。”

顾南亭问她,“昨晚有什么收获吗?”

程潇因他的惦记心中一暖,“没有。我都快把老程的书房拆了,也没发现什么玄机,反而被他发现,把我骂了一顿。”

回想老程怒气冲冲地骂她,“你是翅膀硬了,要和顾南亭一起气死我是吗?”程潇忍不住笑,“我那个爹啊,要是能和顾总换换就好了。”

顾南亭也笑,“不必交换,你早晚也是要对顾总改口的。”

程潇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忽然想起来,“老程和我妈的事你也能预知吗?”

顾南亭神色微变。尽管有比别人多七年的记忆,但对于程潇的父母,除了因中南与程安有合作,他与程厚臣有过一面之缘,在正常的时间轨迹里,顾南亭根本就没见过肖妃。连程家夫妇处于离婚状态他都不知,哪里能“预知”他们的事?

在程潇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抱歉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对她的忽视。

对不起在她焦虑忧心时,竟然无能为力。

然而这个结果于程潇而言,似乎是意料之中,她笑言:“是我不该拿你当算命先生。”

**********

当天下午程潇上航线执飞,晚上要在外场过夜。顾南亭在她不知情的状态下,去了程家。

对于他的突然造访,程厚臣不解,“你怎么来了,程程有飞行任务你不知道吗?”对老人家而言,顾南亭过来必然是要见他的宝贝闺女。

面对他冷淡的言语,顾南亭说:“我是来找您的。”

程厚臣身为一个市值上百亿的庞大集团掌舵人,有多精明睿智不言而喻,他几乎是瞬间就在顾南亭的言语里听出了端倪。他起身,无意继续,“我和你没什么好说。李嫂,送客。”

顾南亭在他转身时说:“程程很担心伯母的身体。”

程厚臣停步,背对他,“那又怎么样?她有多孝顺不必你说,我和她妈妈心知肚明。”

“这是您的家事,我本没有立场过问。可事关程程,我终究放心不下。”顾南亭以眼神恳请李嫂给他一点时间,才继续,“程程怀疑伯母给她看的复查报告是假的。我当然希望是她多虑了。但未免日后发生遗憾,我想听您亲口证实。”

顾南亭没有奢望轻易说服程厚臣,他只能打亲情牌,“我的母亲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历过多次手术,依然没能挺过来,在我刚满八岁时去世。我那个时候不懂事,我父亲告诉我妈妈生病了需要休息,我就真的不打扰。我如常上学、做作业、和同学玩,从没想过会在某一天突然失去她,而且此生再不能见面。伯父,直到现在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她的病无力回天,至少给我多一些时间在她身边尽孝,也不至让我遗憾至今。”

他的话程厚臣似乎听进去了。他没有再让李嫂赶人,也没马上离开客厅,就那样保持上楼的姿势站在楼梯上,许久没动。

顾南亭也不着急,注视他的背影,安静地等待。

寂静的夜晚,两个被命运称之为宿敌的男人一言不发站在客厅里,如同对峙。

直到李嫂受不了这种压抑悄然离开,程厚臣才说:“你跟我来。”

顾南亭不愿去想,但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书房里,程厚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沉着脸递给他。

顾南亭接过来,他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但在程厚臣面前,他以手按住脸,忍住了。

程厚臣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看着窗外的夜色,说:“她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等她成为机长,坐一次她开的飞机。我作为丈夫和父亲,几乎别无选择。”

☆、第58章 天空58

此时距离程潇参加一检大概需要一周到十天左右的时间,然后再建立一百个经历申请二检还要三个月。所以,在程潇通过二检正式成为机长前,肖妃和程厚臣说:“不要让她知道,反正不会那么快。”

她说不会那么快,是指自己不会那么快倒下。然而,要在程潇面前做到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从程潇得知肖妃动过手术,除非她要参加类似复训这种不由她左右的考试不在a市,无论多忙,她都保持每周至少见肖妃两面的频率。那么,为免她发现异样,肖妃根本不能入院治疗。三个月,对健康的人而言,一晃而过。但对于一个癌症复发的病人而言,是最佳最宝贵的治疗时间。

程厚臣当然是不同意的,几年来,他第一次对肖妃发了脾气:“她是你女儿,你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我们离婚瞒着她,她知道后朝我大发脾气,整整一个学期不肯和我通一次电话。后来她愿意回这个家,你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我这个爹吗?她是在为你守住这个家!她嘴上什么都不说,甚至鼓励我再娶。她是在提醒我,试探我对你的感情。她清楚,她在这个家一天,我再娶任何人,都势必要经过她的同意。她不点头,我程厚臣能带谁进门?凭她的尖锐,我又敢带谁进门?肖妃,你的女儿爱你,胜过所有。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难过,情绪几乎控制不住:“你却要用自己的健康换取她暂时的安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成为机长的代价是失去与你相处的最后时间,她以后要怎么飞?”

倔强如程潇,面对家庭的破碎,父母的离异,她看似不以为意,实际却遭受了人生第一次的生大打击。然后,肖妃病了,她对病情的隐瞒,她的独自承受,让程潇心疼又自责。那是她遭受的人生第二次重创。

当一切不可避免,肖妃显得比程厚臣冷静,几年了,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对我的感情,即便她从来不说,我凭借自己对她的爱也判断得出来。但现在的情况是,她知道与否,对我的病不会有任何帮助,却会影响到她。厚臣,为了独立带组飞行,她为之努力了八年。八年,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华。她坚持只做一件事,她付出了什么,她吃了多少辛苦,作为父母我们最清楚。我是母亲,总有一天会先走,我希望,即便我不在,我的女儿也能光芒万丈地继续她的人生。而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她实现梦想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你让我在这时候剥夺她成功的机会,我做不到。”

“妃妃!”程厚臣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竭力压抑尽量不在肖妃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他语重心长地说:“她之所以那么努力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吗?我们结婚七年后的那次旅行,乘坐的的飞机受到鸟击双发失效。当时,包括我们在内的机上一百四十多名乘客都以为必死无疑,飞机却成功迫降在林江河上。从那之后,你再不敢坐飞机。是程程安慰你:妈妈别怕,以后程程开大飞机带你飞啊。如果她努力的结果是,没有你分享喜悦,成为机长也失去了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