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阴雨连绵,然而此时姜澈房内燃烛,一室明亮。
当星魁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完、走进房里准备汇报的时候,只见花幻锦仍坐在床沿,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姜澈交迭的手背,像是在哄她入睡。
摇曳的烛光在花幻锦的眼睫下方映出了浅浅的影痕,许是受到空气中水气的影响,那双凤眸看起来有些许湿润。
星魁默默地移开目光。
露出这种表情的君上,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看来无所不能的魔君,终究也有无能为力的事。
在他的印象里,花幻锦总是从容又有余裕。可是也许是过于强大、也许是崇高尊贵的地位,花幻锦对谁都是充满着距离感,未曾将真心显露于人前。
或者该说,他排斥着这么做。
就好似在自己的内心画下一个无形的圆圈,他待在圆心处不踏出去,也不允许别人踏进来。所以至今为止能触碰那条边线、稍稍窥探到深处的人,只有姜澈。
姜澈曾说过君上很温柔,当时的他不能理解。可是看着筋疲力竭的姜澈,以及仍在逃避现实的花幻锦,他突然意识到很多以前被他忽略的事──
尽管是残暴冷血的魔君,在那薄薄的肌肤之下仍是温热柔软的血肉。所以虽然恣意的伤害着旁人,却十分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这就是埋藏在圆心深处的真相──被世人畏惧的魔君,畏惧着对人交付信任与感情。
星魁想,姜澈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这点,才会不断的包容、无底线的退让。
可是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么一来,岂不是更加助长了这种逃避的心态?
因为知道会被原谅,所以再过分没关系。
因为她会选择包容,所以不回应也无所谓。
魔本就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星魁可以肯定的说,花幻锦一定是这样想的。
所以始终受着姜澈的心意,却不肯给她相对应的回应。
所以不计后果的给予伤害,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星魁从前只想着要做好份内的工作、只说该说的话、只做该做的事,没有特地想过花幻锦为什么要画地为牢,也甚少出言关心。
可是既然明白了箇中原由,他便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
“君上觉得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吗?”
“……”花幻锦恍若未闻。
“姜澈不惜受伤也要跟您在一起,您却做不到为她付出更多吗?”星魁低头说着,但他依旧能感觉到空气正在慢慢凝结。
可是即便知道再说下去会触怒花幻锦,他还是要把话说完。
劝谏君上是身为下属的责任。从前不这么做,是他的失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认为自己该为姜澈的灵魂殒落负起很大一部份的责任。
“臣所效忠追随的魔君,竟是这么胆小的人吗?分明不是无计可施,却宁可画地自限,为了颜面而放弃救回姜澈的机会?”魔擅长摧毁和掠夺,所以没办法缝补姜澈破碎的心,但是掌管着爱、予人幸福的神君说不定可以办到。
至此,花幻锦终于停下动作,凤目微抬。
“……君上,您难道比臣还要胆小吗?”令人窒息的沉抑感让星魁艰难的挤出声音,他继续道:“臣的能力远不及你,却能不惧生死的提出谏言……而您与那位平起平坐,却没有交涉的勇气吗?”
星魁在一鼓作气的说完心里话后,紧紧的闭起眼。
君上要是不高兴了,那么要杀就杀吧。
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了。